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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虎皮座椅
乔大红坐在那张虎皮椅上,双腿微叉,眼睛似睁非睁,看着屋里的一切。
墙面的红色显出强烈的血腥但却是一种纯正的中国红,仿佛中国宫殿的一个缩影。宫灯是长穗方角的那种,是对传统宫灯的一种改良,里面的灯泡很亮,也不是蜡烛形状。
乔大红的虎皮座椅坐北朝南,有点像皇帝召见大臣阵势,从她的角度往下看,两排古色古香的座椅分左右两边对峙而立,虽然此刻屋里空无一人,乔大红却看见暗中隐藏着许多双目光交错的眼睛,那些眼睛所射出来的光在空气中叮当相撞发出一阵阵金属般的脆响,让乔大红觉很剌激,也很兴奋。
关于乔大红的长相,许多识认她的人说法都是不一致的,有的说她眼睛长得很美,看起人来迷离恍惚,只要和她对视过一次的男子,就像被雷电击过一样,会留下终于不可磨灭的印迹。
另一种说法则相反,说乔大红除身材好以外别的地方长得很一般,眼睛尤为难看,是两条又小又眯缝的细长的线。乔大红知道外面对她的传说很多,有的说她是个女妖,有的说她疯狂变态,最恶毒的一种说法说她是个麻脸女人,每天用化妆术来盖事实真相。乔大红一开始火冒三丈,想查出这谣言到底是谁造的,但查来查去查到正和她打得火热的阿丁头上来,乔大红想想只好作罢。
阿丁是个身材修长写唯美文章活在上个世纪的文学青年,他精神羸弱,情感细腻缠绵,正好和铁腕人物乔大红配成一对。阿丁有着一身比女人还要白的仿佛用漂白粉漂过的皮肤,手指修长得令人想到任何一种尖利的可以深深地探究到事物内部去的武器。
乔大红记得她第一次在某个聚会上看到那双手的时候莫明其妙就有些心慌。那时的乔大红还不像现在这样有钱,但跟这帮混在北京的自由撰稿人比起来她也应该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她做过各种各样的职业,名片上印有五花八门的头衔,是个谁也搞不清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生意人。
当时他们聚集在一家路边的民房改成的餐馆里,餐馆的正厅里已经挤满了喝得红头涨脸的人,他们去晚了只好被面无表情的服务员安排在饭馆门口临街的一间临时接出来的四面透风的塑料棚子里。
乔大红记得当时外面刮着很大的风,极薄的塑胶的墙壁被风顶得砰砰直响,镶嵌在塑胶墙壁上的玻璃发出嘎啦嘎啦的剌人神经的怪响,整个房子好像一个脆生生的、经不起任何扭曲变形却又不得不迫于外力东摇西晃苦苦抵抗的纸盒子。
乔大红坐在里面感觉到随时可能坍塌的危险,但是大家都在喝酒视而不见。乔大红记得那会儿正是深秋或者已是冬天了,那天她穿着一条刚刚买来的、当时最时髦的呢裙子,冻得瑟瑟发抖,她脸上的笑容像用胶水贴上去的一样,冰凉而且僵硬,她当时怪自己不该来这鬼地方跟这帮人吃饭,她的脑浆子像是也被冻硬了,脑子木木的,只见别人张嘴却听不到确切的声音,饭馆里很嘈杂,乔大红没注意到那个叫阿丁的人是什么时候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的,她首先看到的是那人的局部----因为有一只硕大的火锅在眼前挡着,她只能看到那个局部----一只搁在桌面上的异常白净的手。
那只手是需要用黑色天鹅绒做衬托方能显出其珍贵来的,它被摆放在那里,仿佛是一件参展的艺术品,形态、色彩无懈可击。
乔大红从来没有见过一只充满表情的手,那手与现实环境脱离开来,也与它的母体脱离开成为一种独立存在。别人说话的时候它或者倾听,或者表示赞许,时儿也表现出些许不耐烦,它的手指很长而且异常尖利,看上去仿佛能穿透铁器,这种感觉让乔大红牙根一阵阵发酸,她仿佛听见什么人正在用一把尖利的铁器剌杀玻璃的声音,然后她听到许多人在笑,一哄而起的、歇斯底里的狂笑,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茫然四顾有些不知所措,事后她才从阿丁嘴里得知,大家是在拿他们俩的关系大开玩笑,而事实上他俩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乔大红甚至还没怎么看清对方的脸。
2. 深不可测的黑洞
乔大红在虎皮座椅上坐了大约有三刻钟,见屋子里的光线逐渐亮了起来,却一直不见有人来。这一大早的也不知阿丁他们都跑到哪儿去了。乔大红今儿个早早起来是要把她的那几个手下都找来宣布一项重大计划。
乔大红的手下除阿丁以外还有几个不同类型的男人,乔大红对他们早有安排,一个叫富强的外形长得很阳刚办起事来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富强的优点是对乔大红忠心耿耿,说一不二。林依然的艺术感觉不错却有几分傲气,不像富强那么听招呼,但乔大红明白自己要插手文化业没有一两个像林依然那样的人是绝对不行的。刘子森这个人有些老谋深算,他戴着一副深不见底的高度近视眼镜,面颊深凹到骨头里,有人给他画过一幅漫画,画的是一个骷髅形状的脸上戴着一副黑眼镜。
刘子森头一个出现在乔大红面前,他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大小姐早啊给大小姐请安了,乔大红以故作的幽雅姿态点上一根烟,白了刘子森一眼,说,您甭跟我这逗贫嘴,我在这儿可是等半天了啊,人呢,我叫你通知的那些人怎么一个也没来?
刘子森脱下身上那件滚着水珠子的黑色塑胶雨披,刮啦刮啦拎在空中抖了两把。乔大红问他,怎么,外面下雨了呀。刘子森说,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