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车上的人全都放松了精神，有的昏昏欲睡，有的拿出随身带着的一本什么书有一眼没一眼地读起来。
乔大红说：“你猜咱们这一趟去结果如何？”
“你是指咱俩的事还是指别的？”
“咱们俩能有什么事呀，”乔大红笑着斜了他，道：“我是说正经事呢。”
林依然把手放在乔大红腿上用力捏了一下，同时凑近她耳边小声说：“你知道我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吗？我觉得咱俩现在好像是私奔。”
乔大红忽然沉下脸来冷笑一声，说道：
“嘿，他们倒巴不得咱俩私奔了才好呢。你想想，他们谁不想我的钱，这伙人成天围着我转还不是为了那几个钱？”
“那倒不一定，比如说我----”
乔大红用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刮了一下，这一下可真厉害，几乎能刮出血来，像是要判断他所说的话的真伪。
林依然知道乔大红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撒谎，她的意思好像在说人人都在她面前不同程度地说过谎，她把她周围的人都看成了防范对象，成天就跟防贼似的，说出话来总是带剌儿，什么话到了她嘴里就变成了四面扎人的玻璃碴子。
乔大红的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忽然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是----” 林依然把她揽进自己怀里，对她道：“大红，你什么也别说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你这小脑袋瓜转得都快脱了轴了。”
乔大红眼睛里一下子冒出一串笑泡来：
“你以为我脑袋里真的安了齿轮？”
“我怀疑你脑袋里装有计算机芯片。”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再也不怕有人在背地里捣鬼了。”乔大红叹了口气，脸上又重新浮现出忧心忡忡的不安神情。一路上林依然对乔大红倍加呵护，乔大红的情绪时好时坏，高兴的时候她可以当着许多人的面亲林依然的脸，两眼油汪汪地望着他，好像满心都是喜事抑制不住要笑出来似的。
可是过了一会她的情绪又一落千丈，她沉着的脸的时候林依然也不敢问她怎么了，只是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或者干脆停止和她说话。
车窗外的天空堆积起了大片的颜色浓重的云彩，远处山峰的轮廓变得越来模糊逐渐地与天空中淡墨色的云彩融合起来，那些云像泡沫一样涌动扩张膨胀并且迅速改变着自身的形状，汽车宛若在狭长的遂道里穿行，远处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雨就要来了。
3. 流言在风中飞来飞去
刘子森的老家也就是老庄他们一家子住的那个地方靠近油田，家家户户都用一种自制的煤气灶，乌暗的蛇一样扭动的胶皮管道在全村连成一片黑色蛛网。乔大红和林依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村里，随时都可能被耷拉下来的某一根管子绊上一跤，这个村子里到处都充满了危险，阴暗的角落里到处冒着蓝森森的火苗，老汉就躺在火苗旁边叭哒叭哒抽着旱烟。
乔大红感到脸上的肌肉在突突地跳，周身的血液奔流的速度快得吓人，而且全部集中到大脑上来，她的头脑迅速膨胀在空气中无休止地变大变大，这里没有镜子，她看不到自己的脑袋到底变成了多大，但她忍不住抬起手来用力按住自己的头，她觉得自己的头变得像这里的农民自制的装天然气的口袋那样大。
“你怎么啦？”她从林依然的眼睛里读出惊恐和掩示不住的慌乱。
“头痛得厉害。”她说。
他走在前面，她在后面跟着。
这个村子的布局异常零乱，道路曲里拐弯好像穿行于人体内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儿。
这里已被那种从地球深处开采出来的毒气严重地污染了，天空呈淡绿色，人的嘴唇乌紫，而这里的人却依旧麻木地、若无其事地活着，他们看上去甚至有些自鸣得意，他们告诉远道而来的城里人，他们这儿家家户户都用“天然气”( 从油田附近偷来的)，这玩艺儿好使得很，他们再也不用上山砍柴了。
当乔大红上前打听老庄家怎么走的时候，那个后脑勺对着他们的男子转过头来迅速变成一张熟人的脸他说你们到底要查什么要真是这么信不过我我趁早走人。乔大红被这种虚幻的景象给搞懵了，定睛一看这此人并不是刘子森，而是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村民。村民告诉这远道而来的一男一女，老庄的老婆上北京了。
乔大红和林依然按照村民的指点在村子的最北边找到了那座破旧的小院，门开着，家里空无一人。
他们在老庄家里一直呆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这个家好像废墟一样见不到半个人影。乔大红原先怀疑刘子森与老庄老婆串通一气，借老庄的死向她勒索钱财。可是在这里得到的信息使得乔大红的脑子里更加混乱不堪，这里的人传说老庄根本没死，几天前有人还在后山坡上看见他了。也有人说老庄是在北京混不下去了才逃回到村子里来的。关于老庄的流言如同弥漫在这座村子里的毒气一般，把天空染成了另外一种颜色，乔大红觉得自己已经被骗局包围了----虽然她自己是更大的骗局的组织者和设计者，可她还是感到陷入枯井般地绝望与恐惧。
走在离开老庄他们村子的那条路上，乔大红看到落日像血一样殷红，天空已变得像一种混浊的液体，空气中悬浮着许多细小但足以使人慢性死亡的小颗粒，乔大红和身边的男人一句话也不说，机械而疲倦地走着，看太阳皮球般地落了。
4. 光束穿过孔洞
乔大红无法阻止林依然的进入，小旅馆的墙壁很薄，听得见对方叹气或者轻轻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