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她惊异于自己怎么会想到“棺材”两个字。一些男人的影像在眼前交替出现,他们的手、嘴唇、眼睛还有被放大了的生殖器全都历历在目,她低头看到自己乳房正在静静地、无声地膨胀,像两个就要迸裂开来的果实。这一天她的思绪飘忽不定,日光在有些昏暗的屋子里走走停停,她忽然感觉到生命的虚无和没有意义。
下午刘子森敲开乔大红的房门同她谈房屋装修的事,乔大红想她经历过的男人无数,倒只有这个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是一心一意跟着她的。
一想到阿丁和朱辉这两个男人,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烙了一下,“嗖”地一下紧收起来。她坐在窗前的一把宽大的扶手椅上,神情暗淡,看上去就像病了似的。她淡淡地、有点勉强地对他笑了一下,说了句,你坐呀。
他就在她对面上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
乔大红仍用那种淡淡的口气对他说,他们都走了,你不会也是来向我告假的吧?乔大红看见刘子森的脸颊凹得更加深了,左脸皮深深地陷进去几乎从里面够着了右脸皮,他的眼镜下面全是空的,没着没落的找不着一丁点儿肉。
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阴郁,说出话来却是热切而又急于表白的,他说,我怎么会走呢?我一直跟着您。他那个“您”字用得俗不可耐,乔大红讨厌北京人爱说的这个字,特别是对女性使用。但是他对她忠心耿耿的态度还是讨了她的喜欢,她想她是离不开刘子森的,还是刘子森这个人最可靠。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咱这房子还有必要装修吗?”乔大红话题转到房子装修的问题上来。
刘子森说:“修修也好,我想----事情总会有个转机,不如趁这个空当修整一下也好。”
事情总会有个转机。乔大红想,这种安慰人的话是人人都会讲的,但你不让人家这么说人家又能怎么说呢。
刘子森又同她谈起那个记者朱辉,问她为什么对记者没有一点防备。乔大红听后觉得这话有些不好回答,男女之间的事只要一开了头到后来就很难说得清了。乔大感到无依无靠,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家里乱成一锅粥,到处是敲敲打打的声响,墙皮在剥落,遍地尘土与锯未。
陌生人进进出出,家好像已经被什么人入侵并且占领了似的。
2. 地下室
乔大红没想到她会再次搬回到地下室去住,她受不了红楼装修时的那种吵闹,住饭店又怕记者追踪,目前社会上文雯的《野花》系列正被热炒,朱辉那篇文章像一颗定时炸弹砰地一声在人群中炸响,人们观注的写美女与商战的一本本畅销书,(都认为是文雯的自传体)原来是个骗局,这令许多人惊讶不已,同时也感到气愤。
他们中的许多人原本是想拿文雯的书当教科书来读的,如何炒股票,做期货,如何投资房地产,许多人天真地以为,看看别人是如何发起来的,从中至少可以学到一两手。
文雯中还夹杂着所谓美女经商的近乎于神话般的恋爱故事,这也令许多城市灰姑娘们意乱情迷,她们想,读一本书即使学不到什么做一场美梦也好。但是现在朱辉的文章明明白白告诉大家,文雯本人绝没有书中那样传奇,她根本不会做生意,也不会写书,为了出名她找了一大帮子“刀手”替她操笔,她本人只不过是个出资者和幕后指挥者。朱辉的另一篇文章叫《撕破美女的假面具》,乔大红觉得的在那篇文章中朱辉把自己描写成一个丑陋的见不得阳光的女鬼。
乔大红现在躺在地下室里,人不人鬼不鬼,她想这都是让朱辉给害的。
刚搬进地下室她就闹起了肚子,不得不一趟接一趟地往公用厕所跑,在厕所那面灰绿色的阴郁的大镜子里,她看到自己歪斜变形的脸----不知是镜子变形还是人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她一手撑着水池子一手撑着自己的腰,她以这个古怪难看的姿势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她几乎惊叫出声来,她以为是什么人在对面跟她玩捉谜藏游戏,或是恶做剧在对面墙里扮出个鬼脸来吓唬她,那张青灰青灰的脸她从来也没见过,她伸手去摸,摸到的是冰凉如水的镜面。
那一排水管子个个漏水,水珠子好像排着队似地发出“踢踏踢踏”交相呼应的响声。乔大红那只沾了水的手触碰到镜面,镜面上出现一道向下划落的冰纹,她的脸裂成两半,有一半在哭泣,另一半则痉挛着扭动了几下,然后无声而怪异地笑了。
对于镜子里这个女人,乔大红感到厌恶极了。每当她站在镜前,那个声音都会出现,追随着她不断问:“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她四处寻找可以消灭这个镜中女人的东西,她找到梳子、眉笔、口红,又觉得这些东西不够庞大有力,最后她在厕所的角落里找到一根秃了头的墩布棍儿。
乔大红站在那里,东张西望,看上去就像一个蹑手蹑脚的贼。她的古怪举动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当乔大红的手刚一触到那秃墩布棍的边儿,立刻被一只肥厚的手捉住了手腕,由于用力过猛竟被那人攥得生疼。
乔大红回过头来,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用异样眼光凶狠地盯着的她的戴红袖标的看门老太太。
“我们早就盯上你啦,”看门人用唱戏般的尖利嗓音对她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乔大红疑惑地看了那人一眼,再看看自己的手,像是在说,是呀,我到底想干什么呢。她像个梦游患者那样松了手,直挺着身子一跳一跳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