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夺太子？”
对上云纤灼灼的目光，顾祁面不改色，只一拢缰绳，“我没兴趣。”
胯下健马快步冲出，很快便领先了半个马身。
“为什么？”云纤连忙纵马追上去，“难道你就没觉得陛下对你不公平吗？你就不想争取一下吗？”
皇帝共有十七个儿子，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封王的皇子，曾经引起无数猜测。
一开始，大臣们认为，皇帝对他私心偏宠，不舍得放他去封地，为了将他留在身边，这才不封王。
所以，最初的时候，倒是有不少大臣看重他，想投效到他门下，为他效力。
甚至一度被猜测，他便是东宫人选。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帝并没有对他表现出更多的爱护，只放任他闲云野鹤，任由他野蛮生长。
想要成为东宫太子，除了接受最好的教育，还需要适当的磨练，才能成材，也为日后掌管国家积攒经验。
皇帝既不给他封王，也不派给他任何职务，这让一众想要投效他的大臣，都不由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如果说，一开始还能勉强找到理由解释——陛下是因为过于溺爱，舍不得他劳累。
可随着顾祁年龄的增长，皇帝对他的态度仍然没有改变，大臣们便再也熬不住，从一开始的想要投效，变作观望，最后彻底对他死心。
“公平？”
顾祁失笑，“这世上，有人生来家贫如洗，吃糠咽菜，有人生来却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哪里又什么公平可言？你不要太过天真了。”
云纤望着他，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可我还是不明白，陛下对你，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有心怎样，无心又怎样，这么多年，我还不是一样过来了？”
云纤望着他唇角蕴含讥讽，歉然道：“是我冒犯了，你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问过。”
她并不想窥探他人的隐私，只是话赶话一时说到了这里。
顾祁微微转头，轻笑一声道：“没什么冒犯的，其实告诉你也无妨。父皇会这么对望，不过是在遵循他对一位宠妃的承诺罢了。”
“那位宠妃，可是你的母亲？”
云纤疑惑不解，哪有母亲不希望孩子好的？尤其是宫里的娘娘，但凡生下皇子，谁不眼馋太子之位？
就算当不成太子，也不可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连个王爷也当不成。
“不是。”顾祁摇头。
云纤更加茫然，“不是？那……”那位宠妃跟顾祁现在的处境，又有什么关系？
“那位宠妃，来自梁国。二十多年前，梁国覆灭，父皇从梁国皇帝后宫之中带回了一个女子，后来成为了他的宠妃。父皇对她宠爱有加，视若珍宝，若非她曾是梁帝之妃，甚至想要扶她登上后位。”
云纤听到这里，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的，不会是锦妃吧？”
这段当今皇帝的风流史，曾经闹得是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有唾弃的，说皇帝不要脸，竟然会喜欢上有妇之夫。
也有骄傲的，认为皇帝威武，不仅灭了梁国，连梁帝的女人都夺过来睡了。
甚至还有谣言说，锦妃在入后宫的时候，还挺着个大肚子，据说怀的是梁帝的骨肉。
为了这事，皇帝相当震怒，抓了当时所有谣传之人，斩首示众，这才将流言蜚语全部压下，再无人敢谈论锦妃。
以至于，时过境迁后的现在，提起锦妃之名，云纤都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没错，就是她。”
顾祁点头，思索了一会才继续道：“从她入宫开始，便备受非议，虽然有父皇恩宠，但她为人素来低调，入宫八年都与其他嫔妃相安无事。可惜十四年前的秋天，一场秋雨让她受了风寒，虽然治愈可也落下病根，苦熬了两年后，便薨逝了。”
云纤完全能够想象得到，一个被抢来的女人，国破家亡，纵使备受宠爱，也抵受不住内心的孤独寂寞。
尤其是被灭国的仇敌占有，侵犯，日子过得该是多么的煎熬痛苦。
他顿了顿，转头望向云纤，“锦妃身上的争议很多，民间对她的传言也很广，其中最广的，应该就是她在被父皇纳入后宫时，是身怀六甲的。”
云纤点头，“我确实有耳闻。”
顾祁也点了点头，“这是真的，入宫的时候，她确实怀有身孕，而且已经八个月大了。”
“竟然是真的吗？”云纤震惊，心里一下子非常不舒服，皇帝竟然连一个孕妇都不放过吗？这也太……太……
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顾祁的表情也没有好看到哪去，显然是对父皇的行径不齿，“父皇一开始是想要将她的孩子打掉，不过御医认为，月份太大，都要降生了，这个时候打胎，太过危险，会危及她的生命。父皇这才作罢，只能让她将孩子生下来。孩子降生之后，便被直接抱走了。”
“被处理掉了吗？”云纤揪心的问。
梁帝的骨肉，纵使只是个小婴儿，下场也不过是难逃一死。
“应该是……没有吧。”顾祁也不是很确定。
他不知是在感叹什么，忽然长长的叹息一声，自嘲般笑道：“大概率是没死的，所以，我才会落到如今的田地。”
云纤猛地盯住他，震惊的审视着他，“你，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婴儿吧？！
天那！
这太令人震惊了！
可，不封王，不掌权，不任职，不理实务……所有这一切加起来，却是妥妥的验证着她的想法。
如果顾祁就是那个婴儿，那么皇帝这些莫名其妙的做法，便一下子就全都说通了。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认真仔细的望着他的脸，与脑海中皇帝的面容互相印证着，只觉得越是看他，越觉得他长得跟皇帝不是很像。
好像跟云王长得也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见他不答，只是面带微笑的回望自己，云纤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莫名其妙的想到，皇帝陛下到底有多宠爱锦妃啊，竟然会把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儿子养大。
这胸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