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殿下走了？”
云熙看到云纤赶上来，淡淡的问了一句。
“嗯，”云纤点点头，左右看了一眼，见周围没什么人，她忍不住问道：“爹，你以前见过微光剑吗？”
“微光剑是先帝搜寻而来的，在奇珍阁中积灰数十年，为父并没有见过。”云熙眼眸转动，略带沉思的看向女儿，“你这么问，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如果不是知道了点什么，也不会这样发问。
微光剑虽然是七皇子拿走了，但她刚刚跟七皇子并辔同行，定然是看过微光剑了。
云纤道：“那柄微光剑，外表陈旧，看似未经养护，可剑身抽出时，却发出了龙吟之声，剑刃雪亮，光可鉴人，绝对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
云熙看向她，等她说下去。
“爹，你说，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纤知道，云侯纵横官场多年，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详细去说，只需说个开头，他便能听明白。
帝心叵测，圣心难猜，她自己想不明白，干脆便问问父亲这个天子近臣。
云熙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反问道：“你觉得陛下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云纤苦笑，“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想问问爹爹，您是天子近臣，应该比我更了解陛下的心思。”
望着她认真思索的脸庞，云熙微笑，“陛下的心思，想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他不想说，我们作为臣子的，也不要妄加揣测。”
“……”
云纤没想到父亲竟然会这样说，“爹，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吗？”
这觉悟未免也太高了吧。
云熙唇角微弯，不置可否。
前方便是侯府，父女两人下马后，自然有下人将马匹牵过。
“纤纤，”
跨步迈入门槛，云熙忽然叫住她，一字一句缓声说道：“帝王心术，唯制衡二字。尤其当今陛下，城府更是深不可测。一举一动，背后隐藏的心思，千重万重。你若去揣测，便是中了陛下的计。”
“秋猎当场，刘正奇公开支持云王被陛下敲打一句，有人可能会认为，陛下敲打刘正奇是假，敲打那些支持云王当太子的群臣才是真。甚至也有敲打云王的意思。等到陛下将榜首的奖励换成陈旧闲置数十年的微光剑时，又有人认为，陛下这是在警告七殿下，让他不要有不可实际的妄想。然后还有一部分人，可能觉得，陛下这么做，其实更有安抚云王的意思。甚至会猜测，陛下未必不看好云王当太子，所以才会如此。”
“……”
云纤俏脸一红，父亲说的这些“有的人”，她可是一条条全中了。
“其实这些，都是陛下想要别人去这么想的，他心中到底怎么想的，很可能比这些要深入很多。包括微光剑真正抽出来之后的样子，也许并没有什么深意在内。陛下要的，就是众人的狐疑猜测，猜测的越多，想得越深，便越利于制衡。”
说到这里，云熙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我们云家忠勇侯的名声虽然世袭罔替，可也正因此，几代传承下来早就受到陛下的忌惮，所以有些话，有些事，能不说的便不要说，能不做的便不要做。”
他顿了顿，“为父只准你大哥跟七皇子来往，便是因为七皇子是所有皇子之中，唯一没有被封王的人。如果有一日，七皇子忽然得到陛下器重，我们云氏，便要立刻与其断绝来往。”
“锦安城水深得很，随便一个漩涡便能吃人。”他眼眸深深，一字一顿。
云纤从未在父亲的脸上看到如此神色，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竟引得父亲说了这么多，瞬间感受到了父亲身上背负的巨大压力。
·
云纤默默的回了自己的小院，一路上都在低头沉思。
云熙的一番话，对她的触动很大。
云氏看起来位高权重，或许，早已经是在刀尖上舞蹈，摇摇欲坠。
难怪她一直觉得奇怪，忠勇侯的爵位，明明世袭罔替，大哥身为嫡长子竟然跑去戍边，混了个将军。
三哥又去做了皇商总领，虽然这个身份跟普通商人不同，但干的就是商人的活儿，还是会让人看低一眼。
四哥，似乎有隐藏身份，但明面上却表现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整日眠花宿柳，不学无术。
至于二哥，呃，云纤想了想，只能想起几个模糊的片段，还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整体来说，就是原主对二哥根本没什么印象，想来是很小的时候，便已经离开了家。
这一大家子，除了云熙之外，从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竟是一个个的都长时间不着家。
唯一一个小女儿，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结合父亲的话去想，这大概便是为了安皇帝的心吧。
“小姐，您回来啦！”
云纤一进去，碧玉就快步迎了上来。
“嗯。”
云纤还没从沉思中回神，见是碧玉，只嗯了一声，就往里面走。
碧玉紧跟着她，一前一后的进了房间。
“小姐，这次秋猎如何呀，我听说，您和七殿下的队伍得了榜首呢。”
碧玉伺候着她将披风解下来，放在架子上，又倒了温度刚好的热茶让她喝下，暖暖身子。
“嗯。”
云纤并不意外她知道这个，这次秋猎与以往不同，锦安城里肯定有不少人都在关注。
沿着杯沿轻轻呷了口茶水，她便将茶杯放下，正色道：“交代你去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小姐交代的事，奴婢自然不敢怠慢。”
碧玉连忙束手而立，认真的道：“奴婢带着大少爷召集来的四个旧部，去了一趟东大街宅邸，不过……”
她踟躇的道：“那四个老兵说，他们捞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他们有仔细打捞吗？”
不可能！怎么会没有？
她记得很清楚，用来杀死洛樱雪的匕首，确实掉进旁边的水塘里了。
这个过程，她甚至亲眼目睹了两次：一次她作为洛樱雪，一次作为云纤。
“奴婢见他们回来的时候，衣服全都沁湿，全是泥水淌着浑汤，确实是有认真打捞过的。”
回想起当时的场面，碧玉感觉鼻端好像又隐隐的闻到了一丝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