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纤？”
皇帝神色一凝，眼中充满的柔情，也渐渐消散，略带审视的朝惠妃望去。
惠妃对皇帝的变化仿佛毫无察觉，神态自然的点头，“是啊，听说那位五小姐秀外慧中，贤良淑德，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云侯培养的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你听谁说的？”皇帝问。
“大家都这么说呀，”惠妃的声调带着少女的天真。
皇帝道：“可朕还听到过另外一种说法，说云侯之所以把女儿闷在府中，不让她出门，是因为这个小女儿，脑子有些不好使，怕她出门，被人笑话。”
惠妃轻笑一声，“陛下，你别诳臣妾了。这些流言蜚语，不过是那些嫉妒云侯的人故意污蔑罢了，再说，今日的秋猎，臣妾可是听说了，那位五小姐在秋猎之中，可是夺了榜首呢。要是脑子真不好使，怎么可能这么精于骑射？”
她掰着手指道：“邠儿今年二十二，那位五小姐十九，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臣妾觉得只要年纪相仿就没什么大碍。而且，忠勇侯的女儿，跟邠儿也算门当户对。她给邠儿当正妃，也不算辱没了她，陛下觉得呢？”
皇帝沉吟，“这是顾邠的意思？”
惠妃轻语，“不，是臣妾的意思，邠儿还不知道呢。”
她笑着道：“今天邠儿来看望臣妾，臣妾跟他提过这个事情，他呢，有些害羞，便让臣妾帮他做主。臣妾左思右想，把京城几家适龄的姑娘都想了个遍，最后还是觉得侯府五小姐最适合。”
如果顾邠能跟云氏结亲，有了忠勇侯的支持，那他争夺太子的筹码就会大了很多。
惠妃特地挑今晚去锦荣殿祭奠，便是为了此事。
如今朝堂上，虽然支持云王的大臣不少，但是分量还不足以左右陛下的决断。
忠勇侯一直中立，不偏不向，行事低调。
但任谁都明白，忠勇侯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无论是倚重也好，忌惮也罢。
他才是那个足以撼动陛下的筹码。
云王如果迎娶了云纤，便将忠勇侯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之上，云熙不得不为女婿考虑，进而用他强大的影响力，将云王推上太子之位。
皇帝沉默，双眼灼灼的望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一切。
半晌才缓缓说道：“惠妃，你真的只是这么想的？”
“是啊，”惠妃茫然懵懂，“难道陛下觉得不合适吗？”
皇帝注视着她，淡淡道：“合不合适，要看你真正的目的。你难道不知道，云熙对朕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的祖上，因从龙之功，受封忠勇侯，世袭罔替。传到他这一代，已经经营了好几代人，说句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他的一举一动，不仅仅朕盯着，众多的朝臣也都盯着。如果邠儿真的和云家结了亲，无疑给了群臣指示。如今我辛国太子位空悬，朕的十七个皇子至少有一半都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邠儿迎娶了云纤，无疑将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你觉得，这样也没问题吗？”
“臣妾……”
皇帝的目光，犹如利剑，她只觉得好像将她完全看穿。
就算没有洞悉她内心的真正想法，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巨大的压力，让她承受不住，不由自主退后数步，“臣妾，臣妾不知。”
“臣妾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朝堂之事，只想给邠儿找一个好姑娘。臣妾听说云家的小姐性情不错，模样又好，又听说她在秋猎上得了榜首，只以为陛下对她也很喜爱满意。才大着胆子，提出这样的要求。除此之外，臣妾真的没有想这么多。”
委屈的泪水在眼圈打着转，“陛下刚刚还说，要圆臣妾的一个心愿来着，现在又这样说……”她含着泪，再次跪倒，“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
皇帝看着她的样子，到底是自己的女人，心中一软，将她扶起，“好了好了，地上凉，赶紧起来。朕也不是要责备你，而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惠妃含着眼泪，泫然欲滴，起身时望着他道：“臣妾明白。只是臣妾在想，云侯是权臣，如果娶了他的女儿，做成亲家，便不怕他对陛下生出异心了吧。”
皇帝闻言，缓缓一顿，沉吟不已。
惠妃见他神色，倒有几分意动的味道，当即趁热打铁，“陛下，其实，臣妾觉得，邠儿不适合做太子。”
“哦？”皇帝愣住，有些惊奇的望向惠妃，“怎么说？”
辛国跟周边的国家有所不同，并非嫡长子继位，而是信奉有能者居之，更相信“野蛮生长”的力量。
所以，在辛国，只要是皇子，都有资格成为太子。可以说人人都有机会。
历来诞下皇子的后妃，都恨不能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倒是很少有人像惠妃这样。
惠妃也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必须要下猛药才行。
她抿了抿唇，信誓旦旦的道：“邠儿性格刚毅，处事也缺少了些圆滑。要做太子，人品要端方谦逊，为天下表率。邠儿过刚易折，不是适合的人选。”
“陛下刚刚说，如果邠儿迎娶了云纤，会成为众矢之的，臣妾以为，陛下可以将计就计，利用这一点。那些对太子位有野心的皇子，定然会有所行动。臣妾想让邠儿成为众多皇子的‘磨刀石’，为陛下甄选合适的太子人选。”
这是她以退为进的手段，只要婚事一成，到时候云熙就算再怎么“佛系”，也得在大势之下，拼命的卷起。
为了安皇帝的心，便让邠儿做一做这磨刀石，让那些皇子现了原形，才好针对目标，一一清除。
到时候，太子之位，才能稳稳的到手。
“陛下觉得，臣妾的提议可好？”见皇帝不说话，惠妃追问一句。
皇帝眉头深蹙，眸光闪动不已，“朕再考虑考虑。”
“前面便是椒风殿了，臣妾就不打扰陛下思考，先回去了。”
惠妃微微施礼，告辞而去。
转过身后，唇角忍不住的微微上翘。
皇帝说考虑，她便成功了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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