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来,陛下几乎每天都过来看您,守在床边跟你说着话,常常一待就是半宿,陛下对娘娘,真是情深似海。”
贴身侍女感叹着,她在宫中也待了十多年,还从未看过皇帝对哪个妃子会如此上心。
云纤不为所动,反而问道:“七皇子呢?”
贴身侍女道:“七皇子也天天过来,您这些天喝的药,都是他亲自送过来的。”
看了一下天色,道:“算算时间,七皇子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云纤点了点头,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走到床边,望着外面的雪景,不知怎么心头竟蒙上一层难以形容的哀伤。
仿佛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哀伤中又带着某种看淡生死的通透。
天地间,被鹅毛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她觉得自己就像花圃里种下的凤尾花,在凌冽寒风中凋零,冻成了冰霜。
该走了。
这是她脑海中形成的念头。
一想到这三个字,她竟然有种终于要解脱的自由感。
云纤定了定神,心中明白,虽然自己因为回溯进入了锦妃的身体,但长久以来的病痛折磨,属于锦妃的那一部分,还是对她产生了影响。
或许不是影响,这些念头,就是锦妃当年的感受。
“七皇子来了。”
她在窗边“伤感”了没一会,顾祁就来了。
不过他没进里间,只在寝殿的外间就停了下来。
贴身宫女见到他进来,轻车熟路的走过去,接过他一直揣在怀中抱着的炖盅。
里面是热乎乎的药液。
云纤看到他,笑道:“怎么不进来?”
顾祁看到她醒来,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解开落满雪的披风,到门外抖了抖,“我身上凉,等暖起来再进去。”
抖完了披风,他便跑到外间放着的炭火处烤着火,等身体烤热了,这才进了内殿,“这药要趁热喝。”
贴身侍女这时候已经将炖盅中的药液倒到药碗里,端给锦妃,“娘娘,快喝了吧,七皇子的药效果特别好。”
云纤低头看了看药碗,对贴身宫女道:“你先出去吧,我想跟七皇子单独待一会。”
“娘娘,陛下有旨,不让您跟七皇子独处的。”
自从上次锦妃吐血之后,陛下就定下了这个规矩,就是怕七皇子不知轻重,又让娘娘虚耗心血。
所以每次七皇子来送药,她都会在场。
云纤一怔,没想到皇帝竟然定了这么奇怪的规矩,只能笑道:“没事的,我就想和他说说话,你下去吧。”
“只是说话的话,奴婢陪着也一样,奴婢绝对不会插言的。”
皇帝的旨意,可不是闹着玩的,贴身宫女不敢违抗。
云纤板起脸道:“我说了,我要和七皇子单独待一会。如果陛下怪罪下来,自有我来承担。”
“娘娘……”贴身宫女还犹豫不敢离开。
云纤面色更冷,“你若执意不走,也由了你,宫中宫女众多,总有可以取代你的。”
贴身宫女闻言,知道锦妃娘娘是生气了,她是最得圣心的宠妃,只要是她的话,陛下都会听。
自己若是再不出去,只怕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娘娘,奴婢这就出去,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要再做那些耗费心血事情。”
贴身宫女嘱咐了半晌,才不情不愿的离去。
寝殿里,终于再次剩下两人。
云纤呼了口气,顾祁走到她身边坐下,道:“把药喝了吧,凉了效果就会差很多。”
云纤看了他,又看了看碗中深褐色的药液,当即一饮而尽,出乎意料的,药液竟然没有想象中的苦。
喝完之后,云纤抹了抹嘴,笑道:“这药是你配的吧?”
“是我。”顾祁点头,“锦妃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再多的灵丹妙药也救不活她,只能日渐衰弱。我这药,也只能缓解你身体的各种不适,让你好受一些。”
他看着云纤病恹恹的脸色,关心的问道:“怎么样,喝了药有轻松一些吗?”
云纤活动了一下胳膊,笑道:“嗯,喝了你的药,身体轻松了不少。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精通歧黄之术,还给我看诊过几回。现在想想,你学习医术,原来竟是从此时开始的。”
她还记得,作为云纤第一次醒来的时候,顾祁就搭着自己的手腕号脉。
后来她用石头砸晕自己,醒过来第一看到的也是守在床边诊脉的他。
本来她还好奇,堂堂皇子,怎么会对医术感兴趣,没想到,他学习医术竟然是如此契机,想想还真是奇妙。
顾祁也笑道:“是啊,我也没想到。”
云纤坐在椅上,轻轻拢了一下身上的毯子,“据说我昏睡了大半个月,这段时间,陛下没有难为你吧?”
“并没有,只是训斥了几句,让我不要来是来锦荣殿。也不知道是谁先前还让我多过来的。”
顾祁还是忍不住非议两句,云纤望着他飞扬的眉眼,掩口而笑。
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她感觉小顾祁似乎长高了不少,五官越发开朗,脸廓棱角也逐渐分明,跟后世更相似了几分,有种从少年朝青年转变的感觉,稚嫩青涩混合着成熟,挺拔的身姿竟让人有种移不开眼神的感觉。
看了良久,云纤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太失礼了,连忙尴尬的收回目光,咳了一声问道:“对了,我其实是想问你,你知不知道锦妃薨逝的具体时间?”
顾祁愣了一下,眼眸一转,便恍然的道:“你是不是觉得,锦妃薨逝,便是这次回溯的结束?”
“没错。这次回溯跟以往不同,你在这里待了足足快七年,而我则回到了锦妃病入膏肓的时刻。我想,这次回溯的核心,应该就是锦妃逼着你父皇发下誓言。”
云纤沉吟道:“所以我想,如果知道锦妃薨逝的具体日子,我们也可以早做准备。”
顾祁双眉微皱,“你的意思,是打算改变誓言内容?”
“你不想改变吗?”云纤反问,认真的道:“现在我们几乎可以确定锦妃的孩子是谁,而且现在陛下对你也很看重,如果他没有发下誓言,那你很可能会成为太子。”
“至于洛樱雪,可能她的命运注定是悲惨的。上一次我那么努力,都无法改变。不过幸好,我还活着不是吗?”
她望着顾祁紧皱的眉头,笑道:“当然了,说不定我们以后有机会回溯到合适的时间点,也能改变洛樱雪的命运呢,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