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祁沉默，脸色晦暗难明，沉吟了半晌，才点了点头，“也好。”
他的犹豫，云纤是看在眼中的。
怎么说呢，她大概能理解，他淡泊名利，对太子之位并没有多么的在意。
身为皇子，却不向往名利权位，说起来很有些不上进，但顾祁受到锦妃的“诅咒”，他从小就被排挤在权力之外，或许，正式因为这样，他反倒跟其他皇子完全不同。
他会犹豫，可能也是怕誓言改变，会对后世造成重大的影响。
云纤只是轻轻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她觉得，与其让云王顾邠当上太子，或者其他不认识的皇子，不如换顾祁来更合适。
至少自己看着顺眼不是吗？
两人聊完之后，顾祁没有待多久便告退离开。
云纤也从他口中得知，锦妃是在大年初一薨逝的。
一直提心吊胆的贴身宫女，在顾祁走后，见锦妃没什么大碍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再出什么事，她的小命肯定保不住了。
后续的日子，云纤感觉身体日渐衰败，每日清醒的时间也少了许多，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的状态。
清醒的时候也基本都是一碗接一碗的灌药，喝了几日之后，她也有点顶不住了。
主要是除了顾祁给她特制的药以外，其他的药都太苦了，真的喝不进去。
于是乎，贴身宫女在端着药碗过来，她先是都喝入口中，然后再一鼓作气的喷出去，故意拼命的咳嗽。
吓得贴身宫女立刻去找了御医过来。
经由御医院各位御医会诊，得出的结论是锦妃娘娘久病体虚，肝虚胃火过甚，怕是喝不下药了。
皇帝为此急得不行，可御医都发话了，就算他不信邪，连续让御医们变换了各种药方，药端到锦妃面前，无一例外都是刚喝进去，就吐出来。
皇帝见此情景，虽然不愿意面对，可心里也明白了锦妃怕是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现在只有七皇子顾祁送过来的药，锦妃才喝得下，而且喝下后，精神也会转好很多。
为此，皇帝终于是撤回了先前的旨意，命顾祁多来锦荣殿探望锦妃，每日药液也不可间断，还夸赞他有仁孝之心。
后来甚至让人在锦荣殿给顾祁收拾出一个房间，让他暂时住在这里，以便陪伴锦妃，床前尽孝。
而他自己，每日下了朝后，都会来锦荣殿看望锦妃。
只不过怕妨碍她休息，所以过去后也就待上半个时辰就会离开。
云纤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相见中，眼看着皇帝神色愈发憔悴，最后连鬓角都染了霜华。
心中也是感叹，皇帝对锦妃，真是爱之入骨。
只可惜，再多的爱，也掩盖不了当初的强取豪夺，也弥补不了抢夺孩子给她造成的心灵创伤。
这十年，锦妃没有一刻不活在思念孩子的痛苦中，她心里那个深深的洞，早就溃烂得血肉模糊，再多的深情，再多的宠爱，也无法让它愈合到完好如初。
眼看着年关将近，辛国的大街小巷也渐渐透出了一丝年味。
这几日云纤也觉得自己的精神似乎比前几日好多了，大概这就是回光返照吧。
皇帝不知所以，见她精神不错，还以为是病情有了好转，开心得不行。
转头就吩咐内务府，好好把宫中都装饰一番，这个年要好好的过，办得越喜庆越好。
还悄悄拟了一道旨意，笑容温柔的拿到云纤面前，“锦妃，这几日你的精神都很不错，御医也看过，说你的病情有了起色。往年宫宴你都不愿意参加，这次朕让人请了全国有名的戏班子，还有一些杂耍戏法，到时候你便陪朕一道看一看。等过了年，朕就将这道旨意发下去，让你登上后位，成为朕的皇后。”
拿到云纤面前的这道旨意，赫然便是要封锦妃为后。
云纤也是没想到，下意识的拒绝，“臣妾资历尚浅，大病未愈，怕担不起后位要责。”
“谁敢说你资历尚浅？”皇帝板起面孔说了一句，又充满怜爱的道：“至于你的病，总会有好的一天，暂时管理后宫的事朕不会交到你手上，你先安心养病，等你好了再说。”
“多谢陛下厚爱，可臣妾的出身……您这样的旨意，只怕众位大臣不会同意。后宫中比臣妾适合的人选还有不少，这道旨意，陛下还是烧掉吧。”
“哼，朕的皇后，岂容他们置喙？”皇帝冷哼一声，“朕的第一位皇后，便是受他们掣肘，不得已选了陆氏。这一回，朕偏要选个最爱的女人为后，他们谁敢反对，朕就敢让谁致仕。”
他声音决绝，显然是早已经下定决心。
两日后，除夕到来。
早上一起来，各种精美的华服，首饰就送了过来。
“娘娘，您看，这些衣服首饰，都是陛下特地命人送过来的，都很好看。”
贴身宫女欢天喜地的查看送过来的衣饰，忽然从托盘中拿出一个凤凰造型的首饰，惊愕的道：“娘娘，您看这个，这，这是凤钗啊！”
凤钗，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斜飞的凤凰，可以插在发髻侧面，还有一种是正态的凤凰，要朝着前方插在发髻中间。
佩戴斜飞凤凰没什么要求，基本什么身份都可以戴，但正凤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戴的。
皇室之中，只有皇后才能佩戴正凤，其他人如果佩戴，那便是僭越。
就是放在民间，也只有结发正妻，才能佩戴。
所以贴身宫女一看到这个凤钗，就大吃一惊。
金色的正凤，由纯金打造，镂空雕刻的尾羽呈扇形展开，每一个尾羽末端都嵌着一颗红色宝石，凤凰的口中也衔着一串红宝石流苏，端正大气，尽显雍容华贵。
妥妥就是皇后才能戴的行头。
云纤叹了口气，皇帝这也太着急了，简直着急得有点魔怔了。
今夜除夕宫宴，朝堂上数得着的重臣都会到场，立后的圣旨未发，她要是戴着凤钗现身，只怕会掀起惊涛骇浪。
“把那些东西都暂时放到里间去吧，”虽然锦妃剩余的时间不多，为了她身后的名声考虑，云纤也不打算穿皇帝送过来的衣物，“把我那套石榴红的裙子找出来，今夜宫宴，我穿那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