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时候真的到了，云纤起身穿衣，梳洗打扮时就觉得浑身乏力，手脚酸软。
就连精神，也比前几天差上许多。
“还有最后一天，挺住。”
云纤暗中给自己鼓劲儿。
其实皇帝也很可怜，一生所爱，可却从未得到锦妃的任何回应。
在弥留之际，至少，陪他好好过个年吧。
云纤强撑着身体，好不容易打扮完毕.
这时顾祁将熬好的药送了过来，看到她脸颊上因为想让气色好看一些特地涂了厚厚的胭脂，轻声道：“把药喝了吧。”
“就等着你这药呢。”
云纤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接过，迫不及待的在顾祁微微闪烁的目光中将药一饮而尽。
末了还舔了舔唇，有些奇怪的道：“咦，今天这药，怎么好像还有点甜？”
顾祁平时送的药比起御医们开的药，味道上要好很多，而且喝了确实能缓解身体上的各种不适。
但药液总体上还是苦的，只不过味道更接近于糊味，不是那种难以下咽的苦涩。
只是今天的药，喝起来竟然有些回甘。
顾祁笑道：“我在里面加了不少甘草和蜂蜜，喝了这么久的苦药，今天过年，理应吃点甜的。”
云纤笑出声来，难得他还能想到这个，到是细心周到。
说实话，她最近这段时间也是没少遭罪，所有吃喝都以清淡为主，而且因为病重，她就算想吃好的，也吃不进去。
这就导致她的肉体与精神出现了一种割裂的状态，一个吃不下，一个却很想吃。
想想看，就算加了甘草和蜂蜜，药也还是药，就这她都能尝出甜味了，可见这段时间给她憋成什么样了。
喝过了药，云纤感觉舒服多了，连精神也比刚刚好了不少。
“走吧，”趁着精神还可以，云纤是想要尽快去宴会。
走到门口，忽然看到顾祁还在原地站着，不由回头道：“你不一起去吗？”
顾祁道：“你先去吧，我一会就过去。”
云纤也没多想，点头道：“嗯，那我先过去。”
看着云纤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出了门，上了歩辇，顾祁这才收回目光，转身进了寝殿。
寝殿里，云纤喝空的药碗还放在桌上。
顾祁走过去，将药碗拿起，仔细看了看里面残留的药液，转过身，朝他的居室走去。
这段时间皇帝特许他在锦荣殿暂时住下，他的房间在寝殿之后，后面连着一个小院，还有一个小厨房，可以方便他每日给锦妃煎药。
小厨房的灶上放着一口铁锅，里面的水烧得滚开，向外冒着热气。
顾祁走过去，将手中药碗放入沸水中，又从旁边拿过一个煎药用的砂锅，一同放入沸水中煮开。
砂锅里的药渣被他盛出来，沥干了水分后，扔入灶膛中烧掉。
等药碗和砂锅都煮了一开之后，被捞了出来。
顾祁打开旁边的柜子，拿出一个鼓囔囔的小布袋，打开后便将里面的东西倒进刚刚煮好的砂锅之中，竟都是些黑色的药渣。
在砂锅里加入一小勺热水，晃动了一下，将液体倒入刚刚同样煮好的药碗中。
浸泡过药渣的水，微微呈现深褐色，随着他轻轻转动，挂在药碗的边缘。
顾祁将铁锅中的沸水端出去，倒入一旁的河流中。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走出小厨房，换了身衣服赶赴宫宴。
等他赶到时，宫宴已经开始了。
排练许久的乐师和宫娥正在卖力的表演。
皇帝坐在正中，目光却几乎没在欣赏宫娥们新排的舞蹈，而是一直黏在锦妃身上。
看到锦妃没有穿他送去的衣服和首饰，虽然有些遗憾，但她能来，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以前的锦妃，可从来没有出席过宫宴。
每次，她都自谦身份卑微，若是逼得急了，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绝不跟他同席而坐出现在大臣面前。
这次好不容易松了口肯来，他就已经知足了。
而且，他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转变，说明她终于开始尝试接受他了。
等她病好了，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只会日渐加深。
皇帝欢欣鼓舞，只觉得美好的未来在向自己招手。
云纤却觉得刚刚好转的精神，竟是很快的急转直下，这会子不仅浑身乏力，还头晕的厉害。
勉强陪着皇帝看完了一场歌舞，后面戏班子登台时，她是真的挺不住了。
“陛下，臣妾有些累了，请准许臣妾先回去休息。”
皇帝闻言一惊，见她形容憔悴，涂了厚厚的颜值却仍遮不住苍白的脸色，也不敢强求，连忙让人送她回锦荣殿休息。
他也想一起跟过去，却被薛公公给叫住，小声提醒道：“陛下，众位大臣还在呢。”
今夜是除夕宫宴，大臣们都在，皇帝却因为一个妃子突然离去，这成何体统？
皇帝皱眉看了一眼下面抻着脖子张望的大臣们，心中不悦，不过想到自己真的离席，第二日有关锦妃惑主的言论就能喧嚣尘上。
这对立她为皇后显然是不利的。
不得已，只能留下。
“锦妃你先回去，朕应付过他们，便立刻过去。”
皇帝想了想，忽然对坐在下面的顾祁道：“小祁，你跟锦妃回去，替朕好好照顾她。”
“儿臣遵命。”
顾祁起身，跟着云纤离去。
走出大殿，坐在歩辇上，云纤便晕得天旋地转，心脏更是突突的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
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自然知道，这应该就是大限将至了。
拖着病体这么久，锦妃，终于要走到生命的劲头了。
“娘娘，您怎么样了？娘娘，您不要吓奴婢啊。”
回到锦荣殿，云纤整个人都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把贴身宫女急得直掉眼泪。
云纤虽然觉得身体很虚弱，但除了睁不开眼睛，发不出声音外，精神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她还是清醒的。
“锦妃娘娘需要休息，你不要吵她。”这是顾祁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平静。
“刚刚去参加宫宴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不久，娘娘就这样了呢？”贴身宫女抽泣着，她的心已经乱了，“求昂子，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看看啊？”
顾祁不置可否，只是站在床边，看着她闭合的眼皮下那不时滚动的眼珠，“一会父皇就会过来，你先出去吧，有我在这里盯着锦妃娘娘就好了，她需要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