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经历的前九世，都是跟洛樱雪产生的交集，丝毫没有提到过云纤。
而第十世，她重生成为云纤。
云纤是忠勇侯府的五小姐，跟临阳城洛家出身的洛樱雪，身份天壤之别。
无论怎么看，两个人都没有半点关系。
他又是怎么知道云纤便是曾经的洛樱雪的？
“我亲眼看到的。”
云纤愕然，茫然不解，“亲眼看到的？”
顾祁笑了笑，“还记得你第一次醒来时吗？”
云纤敛眸回忆，她当然记得。
第一次以云纤的身体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那时候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是茫然无措不知身在何处，只有他那双犀利的眼眸深深凝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不得不移开目光。
那时，他薄唇轻抿，“醒了？”
顺手还搭在她腕上，给她号脉。
只是当时她还很蒙，刚刚重生的脑子几乎反应不过来，只是看着他，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后，惊讶而试探着问道：“七皇子？”
她还记得，当她说出“七皇子”这三个字的时候，顾祁的眼睛里是多么的惊喜与期待，不过在看到她迷惘疑惑的神情时，那些复杂的情绪又立刻消退得一干二净。
“第十世，我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你躺在床上。当时我也觉得奇怪，尤其是在认出你是忠勇侯府的小姐时，真的惊出一身冷汗。”
谁都知道云侯有多宝贝这唯一的女儿，要是发现他趁着女儿午睡，闯入闺房，就算他是皇子，云侯也得跟他拼命。
别说他什么都没干，出现在人家女儿闺房，这事本身就说不清楚。
“在我刚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一抹淡淡的影子，从天而降，朝着你的身体落下。我当时几乎看呆了，可那影子虽然浅淡，可却确实是属于你的。”
他曾亲眼目睹，洛樱雪的灵魂从天而降，最后俯身融入到云纤身上。
虽然她的容貌改变，可他却能很清楚的感知到，她就是洛樱雪。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当时丫鬟碧玉闯进来，他便连忙退去。
一出了云府，便觉得脑中一阵迷惘，所有的记忆都如同掉入沸水中的猪油，刹那间化成点点油花，随着水泡不断翻腾，绞碎。
过了很久，当他再次拿到银簪，那些破碎的记忆才终于重塑在一起，让他能够清晰的洞悉所有来龙去脉。
所有的事情全部讲述完毕，两人都不由陷入了沉默。
顾祁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背负了十世走来，这么多的事情，今天终于全都说了出来。
云纤则是听的完全呆滞了。
这一刻，她回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想到了许多以前自己不解的地方。
比如顾祁不经意流露出的，对她那种失而复得般的珍视，那都是因为，他等了她，足足十世。
比如，这一世在西郊猎场遇到两只猛虎，他的出手果断，干净利落，几乎是一招毙命，将两只猛虎尽数斩于剑下。
那种远超正常人的武力值，当时真的给她看得一愣一愣的，简直像是看到了非人类。
那显然是因为他经历了好几世，死了好几世，苦练了好几世，专门为了度过这个坎练出来的本领。
还有前几次她回溯的时候，他也是极为淡定，显然从第一次回溯开始，他便东西了回溯的秘密。
因此西郊猎场那次，还有当街惊马那次，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所以他的表情才会那么淡定。
明明可以提前出手救她于危难，却偏偏无动于衷。
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于是着黎明的到来。
深谈了一夜的两人，一直到听到外面有婢女仆从起身走动的声音，才注意到天已经亮了。
“天亮了。”
云纤望向窗外，院子外不时有婢女匆匆经过，有的端着水盆毛巾，有的提着食盒。
顾祁起身，“那我先回去。”
虽然两人已经互相袒露心事，表露真情，但还是要避嫌的。
顾祁离开没多久，便有婢女过来，“云姑娘，你醒了吗？奴婢来伺候姑娘起床。”
云纤这边有人伺候，顾祁那边去的人就更多。
毕竟在宋思安眼中，顾祁可是梁国的太子殿下，是正宗梁国皇室血脉。
他几乎是刚回到房间，宋思安就带了十几个婢女过来问安了。
要不是他本身便是皇子出身，面对这么多人，非得怯场不可。
都收拾好了之后，几人在花厅吃早饭时，便听到外面忽然传来隐约的哭声，哭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话语，只不过因为太过模糊，听不清到底说的什么。
但从语声语调判断，应该是一些咒骂的话语。
宋思安听到这个声音，立刻朝身后站着的管家使了个眼色，那管家立刻就返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的功夫，无论是哭声还是咒骂声，便都没了声息。
花厅里吃饭的几人，虽然谁都没说话，但也都心知肚明，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刚哭泣咒骂的，自然是白杞雯。
昨天她被云绝打昏之后，被送回房间，宋思安便命令下人看着她，不准她出来。
昏迷了一整夜终于醒来的白杞雯，突然发现自己被软禁了，哪还能不吵不闹？
从前是人人敬畏忍让的公主，现在却变成了“阶下囚”，换了谁也要发疯。
何况她从前作威作福，如今看守她的下人，估计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顾祁和云纤对望一眼，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白杞雯是咎由自取，但凡她以前不那么骄纵狂妄，也不会有今日下场。
云绝是压根就无所谓，对白杞雯也一直没什么好印象，她怎么样都给他没相干。
只有宋筠，看了看父亲，欲言又止。
昨日她亲眼看到父亲对云纤一行人的态度转变，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心中明白，宋府里怕是要变天了。
想起白杞雯从前害得自己受了多少冤屈，那一丝想为她求情的心思，也终于是烟消云散。
有些人，终究是不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