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顾祁便提出要离开。
宋思安感觉这事过于突然,不是说好要住两日的吗?
他还没有跟梁国未来君主交流一下感情,还有复国大计也都没谈呢,怎么就走呢?
他想挽留,顾祁却坚持要走。
宋思安见他态度坚决,虽然有些遗憾,但是看到顾祁如此坚定,却觉得这是复国明君应有的品质。
一时又觉甚是欣慰,当即也不强留,而是吩咐下人送上许多吃食,银两,希望他路上能够舒服一些。
临走的时候,顾祁则拿出一封信,塞给他,“等明日,你再看。”
宋思安虽然不明所以,但立刻满口答应。
送走了顾祁一行,他摩挲着信封,对信件内容有了无数种猜测。
每一种,都让他很是激动。
这可是未来君主给他的亲笔书信,里面定然是有重要的大事交代于他。
显然是对他信任有加。
作为臣子,能被君主信任,那自然是无上荣光。
“爹,您为什么,突然对小唐先生他们改变了态度?”
顾祁等人走了之后,宋筠终究还是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问出来的同时,她也做好了挨打挨骂的准备。
过往太多的经验都在告诉她,父亲对她从来都是极为严厉的,动辄打骂,恶语相向那都是家常便饭。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父亲不仅没有恶语相向,还一脸愧疚心疼的望向她。
叹了口气道:“筠儿,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宋思安望向女儿,见她神色惊疑不定,便更加内疚。
好半晌才道:“此事,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将白杞雯养在家中,对于为父的身份,你应该也是清楚的。”
“白杞雯并非真正的梁国公主,她只是为父放在明面上的诱饵,为的是掩护梁帝真正的血脉。可身为诱饵,除了掩饰之外,还有吸引仇恨的功效,早晚会引来辛国的关注。”
“一旦辛国想要对付她,宋府和为父也不能幸免,但是你不一样。这么多年,为父故意对你恶语相向,就是希望你发自内心的憎恨这个家,到时候哪怕宋府被牵连,你远在碧游宫中,也能平安无事。”
而且,对宋家,对宋父的憎恨,嫌弃,也会让她在面对家破人亡时,不会那么在意和难过。
天下的父母,哪有不爱护子女的?
宋思安的行为背后,其实也包含着不得已的苦心孤诣。
知道真相的宋筠,一下子哭了出来。
她从没想过,父亲原来是这样的想法。
“爹……”
您难道就没想过,就算你如何对待女儿,女儿又怎能记恨父母呢?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啊。
如果宋家遭难,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独善其身的。
宋筠哭得说不出话,只抱住父亲的腰,痛快的哭了一场,仿佛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部借由眼泪宣泄出来。
宋思安也是老泪纵横,父女两个抱头痛哭。
哭了好半晌,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宋筠哭得有些恍惚的意识重新清醒过来,忽然心中一震。
父亲的改变,难道是因为,梁帝真正的血脉出现了?!
当初留在书房里的,只有云纤和小唐先生。
他们两个——
谁是!
·
“你给宋父留了纸条?”
回京的队伍中,云纤在中途就将顾祁叫到了马车旁边。
顾祁微微一笑,“是啊。”
“写了什么?”云纤好奇。
“没什么,就是告诉他,我不是梁帝血脉,梁帝血脉另有其人。”
“你……”云纤怔住,看了眼队伍周围的侍卫仆从,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这么写?宋思安是梁国旧臣,通过他顺藤摸瓜,可以将散落在辛国的所有梁国旧臣都挖出来,一网打尽。你这样告诉他,可就没法铲除那些梁国遗留下来的势力了。”
顾祁望向她的眼中透出一丝玩味,“你说这话,是真的这么想,还是故意试探我?”
云纤被他拆穿,尴尬的眨了眨眼,“我也不是要试探你,只是觉得,以你的身份而言,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
虽然两人已经捅破了窗户纸,也算是接受了彼此,确定了关系。
可顾祁作为皇子,为江山社稷,铲除异己也是应尽的责任。
再说梁国已经亡了二十多年,辛国如今实力蒸蒸日上,想要复国,无异于痴人说梦。
云纤觉得宋思安等人的想法,是完全不切实际的。
与其瞎折腾,不如安度余生更实际一些。
作为梁国最后的血脉(疑似),她觉得自己能为这些忠心耿耿的梁国旧臣做的,就是让他们好好的活着。
“你放心,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不仅是我,其实父皇也并不想追究那么多。”
顾祁看出她的担忧,说实话,如果想追究,梁国旧臣也不可能安稳这么多年。
“再说,梁国血脉确实另有其人,我也不想他们误会。”
他不是梁帝血脉,也不屑去冒充。
队伍行至中午,停在路边暂做休息。
临走的时候,宋思安送了不少吃食,这时候正好拿出来想用。
一路都坐在马车里,吃了点心后,云纤便下了马车透透气。
她站在官道旁边,想找一块干净的地坐下。
只不过再官道旁站了一会,却有些好奇的打量起眼前的树丛。
地上都是枯草,堆积在上面的雪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正在不停的融化。
光秃秃的树木垂下来的枝条上,倒是冒出一个一个的芽孢。
现在不过是刚刚过了年不久,温度还没有升高,按理说,是不应该有芽孢的。
这两棵树未免也太心急了一些吧。
“你在看什么?”
云绝走过来。
“四哥,你看这个树,竟然冒出芽孢了。”
云纤指着面前的两棵树。
云绝定睛一看,果然枝条上有芽孢冒出来,“嘿,还真是!天气还没转暖呢,怎么就冒出芽孢了。”
不由好奇,伸手去摸。
结果一伸手,竟然摸个空。
“咦?”
云绝诧异,以为自己刚刚是没判断好距离,又摸了一次,竟还是摸了个空。
枝条明明就在眼前,可他手指探过去,就像点在水面上的倒影,突然化作了涟漪破碎开来。
等他收回手指,破碎的影像又重新凝聚成了枝条,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