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方麒安躺在营帐内硬邦邦的床榻上时,他才真切的感受到这一路将会充满艰辛险阻。
更让他憋屈的是,柳驸马与贺六郎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要与他一路同行。
而他的任务不仅是押送粮草去前线,他还要保护好这两人的安全。
烛火幽幽,柳驸马正挑灯夜读,他手里执着书卷,正看的入神。
冷不丁的就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声。
隐约是说营地里遭人偷袭。
营帐外一片混乱,柳驸马却稳如泰山,丝毫不受影响,甚至淡定的又翻阅了一页。
“驸马爷,应当是梁王派来的人成功混进来了。”贺云宴啪嗒一下,打开折扇,摇了几下,“不知那年轻气盛的方少将军,是否能逃过一劫?”
“若是粮草失守,陛下定会勃然大怒,迁怒于驸马爷,至于在下与方家也难逃其咎……在下只是好奇,驸马爷这么做的缘由。”
柳驸马提笔蘸墨,在白纸上添了浓重的一笔。
优雅的提了提唇角,“怎么,你怕了?”
贺云宴摇头,“怕?在下若是怕,也不会追随驸马爷身后。”
“那便好。”柳驸马不欲多提。
在他眼里,陛下这些年忌惮贺家,将朝廷中贺家的门生们通通用各种理由发配出京城,贺家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就在此时,贺云宴寻上了他,主动表明忠心。
贺云宴代表他背后的贺家,贺家根基犹在,不可小觑,于他而言也有利用价值。
柳驸马在白纸上写了个权字。
与此同时,有个蒙面黑衣人也闯了进来,好在营帐里有侍卫上前阻拦。
侍卫成功斩杀黑衣人。
贺云宴道:“驸马爷,在下有一事,一直想不通,”
柳驸马已经站起身理了理衣袍,闻言,扭头看他,“何事?”
“有什么事待会说,我们该出去看看情况如何。”
说完他率先向前走了几步。
然而,一柄利剑穿透他的胸膛,柳驸马不可置信的缓缓垂首,长剑在他心口甚至还搅动了几下,他能感到血液喷溅而出。
柳驸马张口欲斥,吐出的却是一口鲜血。
贺云宴在他身后,手里握着一柄长剑,叹息:“驸马爷,你为何不能听完在下的话?”
这嗓音温柔的十分诡异。
是贺云宴?他,他怎么敢!
居然敢刺杀当朝驸马爷?难道他要谋逆?
柳驸马怔怔地往前走了几步,难以置信的回首看去,对上贺云宴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眸,以及他眼里毫不遮掩的疯狂与嗜血光芒。
“贺云宴,你居然敢背叛我?”
“驸马爷,我从未真正归顺于你麾下,何来的背叛?你已没了利用价值,安心去罢。”贺云宴掏出洁白手帕,擦拭指腹。
柳驸马蓦地瞳孔放大,他颤抖着手,指着贺云宴,示意一旁的侍卫杀了对方。
可侍卫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俨然是被收买了。
可笑至极,原来贺云宴早有预谋,不知何时在他身边安插眼线,通通替换成他贺云宴的亲信。
成王败寇,生死有命,可柳驸马不甘心死在贺云宴手里。
他失血过多,俊俏的脸庞,此刻却是无比狰狞。
“你,你休想……”
空气中传来青年轻叹声,“就由在下送驸马爷一程。”
说完,柳驸马就感到自己脖颈被冰冷的大掌掐住,他没有力气挣扎,喉咙里也发出痛苦的嘶吼,目眦欲裂,愤恨又不甘的目光紧紧瞪向贺云宴。
他发觉一点也了解对方。
就好比眼下,身着雪白锦袍的青年,一脸享受的脸色,眼眸甚至愉悦的眯了起来,唇角微微上翘。
柳驸马以为自己得了贺家当助力,甚至可以随意驱使贺云宴办事,可他没想到,最后自己也遭到反噬,死在贺云宴手里。
贺云宴道:“驸马爷不慎被黑衣人行刺身亡,临死之际将运送粮草的任务托付我继续完成。贺某只要有一口气在,定然不负所望,驸马爷安心去罢。总比落下个通敌卖国的恶名好。”
“至于在下想问驸马爷的事,也有了答案。”
他唇角绽放一抹诡异的笑容,“我无需听命于你也能完成心愿。”
说完,只闻得清脆的咔嚓声响。
柳驸马彻底没了生息。
贺云宴毫不犹豫,用长剑也结束了营帐里,目睹一切的侍卫性命。
与此同时往自己胸前划了一道伤口,躺在地上,装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方麒安奋力杀敌,面色苍白,发丝垂落遮掩了他的视线,被他随意捋到耳后,粗噶的喘着气,“究竟是谁胆敢偷袭大军?”
“少将军,方才小的见有刺客也摸去了驸马爷的营帐里。”
有个将士急急忙忙的开口。
方麒安闻言,低咒了一句。
心里默念柳驸马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的,否则他还怎么回京城向陛下交差?
“许叔,你怎么……”
方麒安方行了几步,就被一个中年男子拦住,对方也身穿甲胄,目光如炬,“小公子,让属下前去探探。”
说要,男子握着剑走在前面,方麒安一头雾水的紧跟在后。
待行至柳驸马的营帐前,里头倒是悄无声息的。
“小公子,谨防有诈,属下先进去。”许叔压低了嗓音,他眉骨处有一道刀疤,当年他嗜赌如命欠下赌债,被仇敌追杀走投无路跑去参军。
幸得方将军不计前嫌,他也改过自新。
如今得了将军与其夫人的嘱咐,此行务必保护小公子安全。
方麒安嘀咕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许叔还不放心什么。”
言毕,他还是听从许叔的话,等对方先进去。
他静观其变,也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许叔掀开营帐的帐门,首先瞧见的是躺在血泊之中的三具尸体,以及趴在地上,唇瓣苍白,面上毫无血色的青年。
他心口还微微起伏着,证明尚有气,他身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血,十分触目惊心。
许叔不知对方身份,可柳驸马他认识。
他顾不得太多,奔向柳驸马的方向,这一贯温润示人的驸马爷,如今胸口被人用剑捅了个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