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叔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心里咯噔一下。
柳驸马已经……去了。
“许叔，我实在等不及……”方麒安嚷嚷着也走了进来，目睹眼前的场面，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营帐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及满地的血泊，给人视觉的震撼以及心灵不适的双重刺激，他自小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
今日也是第一次有了实战经验。
“许叔，柳驸马他……”
“小公子就是你想的那样，驸马爷被刺客谋害了性命。”
方麒安到底没经过风浪，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态，紧张到舌头打结，“那，那我去叫大夫来。”
许叔叫住他，语气悲痛，“小公子来不及了，驸马爷已经没了气息。”
方麒安顿时愣在原地。
他无法想象分明一个时辰前还言笑晏晏的人，一起用过晚膳的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许叔，骗人的罢？”
许叔也知晓小公子向来心地善良，也未曾见识这样血腥的场面，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
要知道战场更加残酷，小公子还缺乏历练。
“小公子，在场四人，柳驸马与这侍卫已经断气，还有这黑衣人身上也数道伤口，证明他临死之前，与人有激烈的厮杀……至于这一位。”许叔目光落在贺云宴身上，停顿了一下。
方麒安随之看去，“贺云宴！”
他跑过去，试图将对方搀扶起来，也就这细微一个动作，许叔也瞧清了对方的脸。
“贺云宴，你坚持住，你可不能再死了。”
“我，驸马爷已经没了，你要是也没命了，我哪里还有脸回京城。也只能自刎请罪。”方麒安咬紧牙关，一边冲许叔道：“许叔，你也来搭把手。”
许叔身强力壮，贺云宴大半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两人齐心合力将贺云宴扶出了营帐。
大夫很快赶来，看到贺云宴心口的伤，倒吸一口凉气，抹着额头冷汗，开始为其处理伤口。
许叔也趁机看了一眼，眯了眯眼眸。
“小公子，你怎么在这？”
方麒安的内心依旧久久不能平静，他只要一闭眼，脑海里闪现的一幕幕都是柳驸马躺在血泊之中，以及今夜死去的将士们。
他们成功保护了营地，没有丢失粮草。
可却失去了主帅以及优秀的将士们。
方麒安双目泛红，攥紧拳头，发泄怨气一般锤向树干，枝头积雪纷纷飘落，有的落在他肩头发梢处，有些顺着后衣领冻得他一个激灵。
“许叔，我，我太年轻自负了。”方麒安语气愧疚，“我以为我的武功很高，可以保护柳驸马和贺六郎。结果一个死，一个重伤，我太无用了。”
许叔拍了拍他的肩膀，目视远方。
黑漆漆的夜里，地上因为积雪未融，依旧折射出银色光芒。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这场偷袭只是幻觉。
可却又是偏偏真真切切发生的事。
“小公子，方才我留意了那贺六郎的伤口，根据他所言，那是被黑衣人所伤。”
“黑衣人先是杀害了驸马爷随后伤了他。”
“最后黑衣人体力不支，与侍卫两败俱伤，通通咽气。”
“小公子难道不认为这十分巧合？”
“许叔，你言下之意是，贺云宴撒谎？”方麒麟皱紧眉头，“可他说谎为的隐藏什么？我见他与柳驸马无冤无仇，并且两人一见如故，恨不能是相见恨晚的故交挚友。”
许叔面色沉静，“小公子，有时候，眼见非实。我们看到的并非是真实的，或许是对方故意呈现出来的模样，借以误导我们的判断。”
“可……”方麒安眉头皱的更紧。
“那贺公子心口处的伤口不像是被人所刺，反倒是像自己用剑划破的。看似伤势严重，恰好却避开了要害。”
许叔继续冷静分析，末了语重心长道：“属下告诉小公子这些，并非是让小公子意气用事，前去质问贺六郎。只想小公子从今往后，多多提防贺家那位，莫要轻信他。”
方麒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许叔，不论如何，我都相信你的话。”
“可我依旧想不通，为何贺云宴撒谎，并且依你所言，自己弄伤自己，必定是为了遮掩不为人知的秘密。难不成……”方麒安脑海里闪现了可怕的揣测，他愈是想找理由去否认，可这个念头愈加清晰，愈加坚定。
是贺云宴动手杀了柳驸马？
“小公子，此事你莫要插手。”许叔道：“你的任务是押送粮草去前线，倘若那贺六郎真心怀不轨，这一路上还会露出马脚来。”
“届时我会解决他，替你免了后顾之忧。”
许叔从前也是在刀口浪尖混饭吃的人，说到这，眼里充满冷意与一股戾气。
“小公子只要谨记属下的话就好，与贺六郎保持距离莫要同他亲近。”
帐篷内，大夫已经替贺云宴的伤口包扎好，退了出去，帐篷里唯有他一人。
床榻上原本双目紧闭的人，却在此刻幽幽的睁开双眸，他盯着上方的帐顶。
唇角微微勾起，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唇线下压。
方麒安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空有一腔热血，有勇无谋。
只要他略施小计，对方可以为他所用。
可方麒安身侧那男子，似乎是个练家子，以防万一还是得先除了方麒安的心腹。
至于柳驸马，他的死已经有最好的交代。
方麒安一夜之间仿佛成长了很多，他没有感伤春秋，也没有继续抑郁不振，反而是积极的参与救治伤员的行动之中。
也亲力亲为的给受伤的将士包扎上药。
更是把自己珍藏着的牛肉干也拿了出来。
这是出发前一夜他娘硬生生的塞进包袱里，害怕他饿了路上吃不上好东西，这也能吃点解解馋。
可如今方麒安全部拿了出来，犒劳大家伙。
这下子，将士们倒是苦中作乐，笑嘻嘻的，哪怕没吃上牛肉干的将士们，也觉得欣慰。
毕竟这位少将军是个敞亮的人，别看对方年纪轻轻但是却很会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