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女将军
自陆家的认亲宴那日，静公主差人送了礼之后，便再未曾在人前出现过。这回再见，陆扶星颇有些欣喜，与静公主一起进了雅间，方问道：“公主一切可好？”
“托你的福，好多了。”静公主含笑说著，“若非你说让我与父皇说一声，我可能还傻傻的以为，父皇根本不会在意我……”
陆扶星颔首想一想，才说：“上位者大抵是看重权利的，但亲情亦是不可或缺，您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即便怄气，他也绝不会放任旁人欺凌你。”
静公主点点头：“从前，是我想岔了。如今都好了，那些欺负我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我很快活。”
陆扶星有些疑惑，总觉得静公主似乎话里有话。
但静公主又岔开话题：“你听说过江月的吧？”
陆扶星点头：“自是听说的，在江家半年，替江月养了半年的猫，也听了好多她小时候的事情。”
“你是怎么看她的？”
陆扶星想了想说：“就是那种人人嘴里的，旁人家的孩子。”
静公主觉得这个说法甚是新奇，便问：“什么是旁人家的孩子？”
陆扶星抿唇微笑：“我来京城一年了, 从前跟着江夫人, 现在跟着我伯母或者嫂嫂出门，听着旁的夫人们，说得最多的无非就是孩子。总归说起来，都爱说自家孩子哪哪儿不好, 旁人家的孩子怎么怎么好。江月大抵就是那种, 人人称羡，人人都恨不能有那么个闺女的人。”
静公主点头：“你说得不错, 那时我母妃常说我是皮猴儿没个消停, 便总抱着她，说如果我能有她那么乖巧就好了。”
“可是我想, 江月那时候也不一定是开心的吧。否则, 她缘何非要在外头捡个不怎么听话懂事的丫鬟，又在明知她母亲不喜欢猫的情况下，非要养猫呢？”
静公主侧头去看陆扶星, 这个女孩儿心细如发，她早就知道，可没想到，这女孩不过在江家待了半年，竟然能想得这样多。
陆扶星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抱歉，我就是随口说一说。”
“你说得很对。”静公主点头, “我从前太迟钝了, 有一次我哭鼻子，说父皇不疼我，她情绪十分低落，说我的父母疼我从不作假, 而她的父亲只爱她乖巧听话，她的母亲只会让她以大局为重。”
陆扶星没有做声, 江国公本就是个自私的人，江夫人倒是真的疼爱女儿, 可她心思太多，想要得太多, 反而忽略了女儿真正的需求。
两个人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是静公主再次开口的：“我其实不太喜欢映月，照拂她不过是因为, 她算是月儿的妹妹，但在我心中, 不管是你还是江映月，都不及月儿一根毫毛。可是, 接触了我才知道, 你真的有点像月儿。”
陆扶星淡淡一笑：“斯人已逝，何必在旁人的身上，找寻故人的影子呢？人活着，总是要看前路，看将来的。”
静公主叹一口气：“我之前还以为，江夫人是因为月儿的死，才会那样放纵江映月, 疏于对江映月的教养。”
陆扶星明白过来, 静公主知道江家所有的事情，她不置可否, 没有继续说下去，反倒是问：“静公主将来，有什么打算呢？”
皇上的女儿, 哪怕是嫁过一次的，也不愁嫁。静公主也不到二十五岁，将来有大好的年华。
静公主摇摇头：“没有想过，皇祖母心疼我，留我在宫里住了半年。宫里憋闷得慌，我也不太喜欢那些妃嫔们的试探，决心回我的公主府了。现下也没有心情考虑驸马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她侧头看陆扶星问：“不过，父皇给你们赐了婚，怎的你们的婚期，迟迟未曾定下呢？”
陆扶星脸红了红，小声说：“我回家不久, 家人舍不得，便说好了，多留我两年。”
静公主哈哈一笑：“其实你看着清减了，人却大方多了，果真有了亲人，底气也十足。”
有了亲人未必底气十足, 只是她现在知道，她的亲人是真的疼爱她。
一下午唱了三出戏，因着大多都是老夫人，身子也乏了。齐家老太太便停了另外两出，张罗著散场。
老姐妹相聚热情得很，是生怕这一次的聚会，便是自个儿生平最后一次。
陆扶星跟着祖母出了门，与其他各府的老夫人们道别，这才登上马车。
老夫人问：“今儿的戏好看吗？”
陆扶星的话，比从前多了：“那一出女将军的戏我看得仔细，当真是好看，祖母，咱家的老祖宗，当真是那样的骁勇吗？陆家后来没有女郎，那老祖宗呢？她可出了嫁？”
老夫人含笑：“你以为咱们府的侯爵坐得这样稳是为何？那位老祖宗是开国皇后，如今的皇室，可也都是她的后人。”
陆扶星颇有些惊讶，原来那女将军是开国皇后啊，戏里头没有唱。不过年代也太久远了，已经过了十一代。
“原是如此，那戏瞧得我热血沸腾，真恨不能我生在陆家，自幼修习武艺，将来也能上阵杀敌。”
老夫人哈哈笑起来，点点陆扶星的鼻子：“那恐怕不可能，且不说十三年前漠北告降之后，你祖父将兵权上交，咱们陆家只管禁军了。便只说你父亲这一代，你两位伯父小时候还是真刀真枪上阵过的，你父亲可没有，他自幼长在京城，虽说武艺不凡，但并没有实战过。你是女郎，是咱们陆家宝，有那么多兄长在，何况如今太平盛世，哪有需要女郎出头的理？”
陆扶星撑著脸问：“我爹爹……不曾出过京城吗？”
大抵是从来不曾出过，后来外出的时候，才发现锦绣江山是多么美丽，便不愿留在京城这一隅之地吧。
“祖母，我一直想问问您，您……之前，就没想过要寻我吗？我知道你们不晓得我的存在，可父母总归是有后人，您不想念您的后人吗？”
老夫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伸手揽住陆扶星，爱怜的看着。她心中满是欢愉，她的孙女肯这么问，便是不再拘束，便是当真拿他们当至亲之人。
“是因……”
话刚出口，马车剧烈一震，若非陆扶星眼疾手快将老夫人扶住，两个人便该要滚落了。不过陆扶星这么一撑，跪倒在地，手扶著车壁也擦伤了。
“陆扶星，你好狠的心肠，枉费我们柳家将你拉拔长大，如今回了陆家，就不认咱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