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躺了几天,宁继远一直没有回来。
我但愿他永远都不回来,我没办法面对他。如果他站在我面前,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扑上去和他同归于尽。
我现在难以描述,对于宁继远,我怀抱着怎么样的一种感情。我从前有多爱他,如今就有多恨他。然而这爱与恨却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它们紧紧相依,纠缠在一起。
这使我变得十分矛盾。
有时候我觉得宁继远简直是个疯子,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他这么疯,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人教我。
我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真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小保姆这几天战战兢兢,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
原因无他,她怕我自杀。
别墅的顶层是个小花园,以前我被宁继远囚禁的时候,很喜欢上去,眺望远方。那个时候,我盼望的是自由。
然而如今,我坐在楼顶,长空中的风呼啸而过,将我的黑发吹的肆意狂舞。
我再一次长久的眺望远方。
深红的夕阳渲染了一方的天色,恢弘而壮丽,几只黑色的候鸟倏忽掠过,有种凄美的意蕴。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此间恬静。
如果长眠此地,也不失为一种归宿。
“苏小姐,你先从房顶上下来好不好?”
小保姆站在我身后,却不敢近身。她神情紧张慌乱,生怕我想不开从楼顶一跃而下。
我露出了安抚的微笑:“我不会跳下去的。”
小保姆舒了一口气,安慰我道:“宁先生他也是一时冲动,我想你们冷静一下,事情还是会有转机的。”
不会有转机了,什么都不会有。
我笑着说:“我不喜欢跳楼。因为摔下去,浑身骨头尽碎,五官模糊扭曲,内脏破裂,那样子很丑。”
小保姆吓得脸色骤白,小声抽气说:“苏小姐……”
“自尽的话,我还是更喜欢服安眠药,在睡梦中离开。”
随后,我就发现别墅里所有存放的安眠药都被管制起来。
“我最近失眠。医生建议我服用安眠药。”我向管家伸出手,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我们不确定苏小姐您会不会过度服用。”他们拒绝了我,毫不留情。
我并不执着,耸耸肩道:“好吧。”
也不过是孤枕难眠。我已经瞪着眼睛熬过了三个深夜,三次看见第一缕晨曦刺透黑暗。
却无法刺透我内心的迷雾。
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也没办法自我救赎。每个晚上,我都蜷缩到角落里,盯着那扇似乎永不会开启的门。
我怕宁继远再来。
那夜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我的脑海中循环播放,这无异于一种精神酷刑。一遍又一遍地将我凌迟,唯一的观众是我自己。
这份痛苦,无可言说。
我开始喝酒。不是一杯杯的喝,也不是一瓶瓶的喝。而是把酒当作救命的良药,代替食物,从早到晚不停。
昏昏沉沉,但是很奇怪的,我没有醉。
为什么喝不醉?痛苦居然能够战胜酒精,把我拖回清醒的深渊。
终于,在第五天,由于持续性的失眠,我出现了幻觉。
半夜我口渴去倒水,在饮水机旁看见了宁继远,他穿着得体的西装,而我衣不蔽体。
他向我走来。
我双腿哆嗦,跪坐在地上,用双臂环抱自己汲取温暖,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我,一脸的傲慢以及嘲讽。
他说:“苏悦悦,有时候我恨不得你死了。”
他偏了偏脑袋,用一种天真无邪的目光看着我:“不如,我送你一程?”
他抬起脚,用力踹向我的头,我惊恐的尖叫,却换不回他的怜悯。
……
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头痛欲裂。抬手摸了摸,包着纱布。
小保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苏小姐!您千万不能寻死啊!千万不要想不开自残啊!”
在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我才知道,昨天晚上,他们听见客厅里发出巨大的响声,跑过去看的时候,发现我跪在地上,用头往墙角撞去,鲜血流了满脸。
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转头照镜子。镜子里,是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颧骨突起,骨瘦如柴。
简直病入膏肓。
小保姆急切地对旁人说:“赶快通知宁先生!”
听到宁先生这三个字,我的大脑麻痹了一瞬,眼前一片雪白。
“不要……”
不要叫他来,让他看见我这副模样。
我听见小保姆的尖叫声,很飘渺,仿佛闷在水中,我感觉到了胸闷气短。
我再一次昏了过去。
……
“苏小姐醒了。”
克制冷静的嗓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
我努力掀开眼皮,适应刺痛眼眸的光线,转头向一边。
穿着白大褂的赵医生。
这一幕情景与当初宁继远囚禁我何其相像!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久不见。”
赵医生一怔,随后摇了摇头:“苏小姐,其实我并不想再见到你。你的精神状态更差了。”
我说:“也许很快你就见不到我了,也许你会出席我的葬礼。”
赵医生突然变得神情激动起来,道:“不会的,苏小姐,你不会有事的。”
我不明所以。
然而,赵医生下一句话几乎惊得我从床上摔下去。
“因为你有宝宝了,苏小姐。”
宝宝?
什么宝宝?
我愕然的瞪着他,一脸迷茫:“不……等下,你说什么?”
赵医生换了个表述方式:“你怀孕了。”
你怀孕了……
多新鲜的词啊。
我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赵医生纳闷:“也不必如此激动,只是要戒酒,酗酒对宝宝的发育不好。”
“医生,你用不着这么安慰我,我根本就不能怀孕。”
是的,不能,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赵医生张了张嘴。他猛然间想到宁继远告诫过他,不要说出真相,一时间讷讷无言。
我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里面有了幼小的生命。
一定是骗我的!
我怎么可能怀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