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宁继远正坐在病床一侧的椅子上,微微阖了眼。
他眼底有淡淡的青黑,修长温暖的手和我的手紧握。
我低低呻吟了一声。
宁继远倏然掀开眼皮,见到我醒了,眼睛里一丝欣喜一闪而过,却在触及我们交握的双手时,像是突然被冰封的河流般,凝固了。
他松开了我的手,面无表情,淡淡的说:“孩子没事。”
飘忽的心落地了,我闭了闭眼睛,一大颗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宁继远迟疑地看着,然而到最后,也没有为我拭去泪痕。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缓缓说:“你需要补充营养,你的身体太虚弱了,对孩子不好。”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过头去。
宁继远用手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转头面对他,冷酷的声音不带有丝毫温度:“听明白了吗?你不能让我的孩子出事。”
我垂下眼帘,微弱的回应:“……那也是我的孩子。”
他轻笑,满眼的恶意和嘲讽:“你拿刀指着自己肚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很好奇,如果孩子知道他的妈妈想要杀了他,会作何感想?”
“求你不要再说这些好吗?我的情绪起伏也会影响孩子。”我不想辩驳什么。
现在,我所思所想,都是肚子里的宝宝。
千万千万不要有事,我宁愿忍受宁继远的嘲讽和侮辱。我必须做到心平气和。
宁继远哼了一声,站起身,拂袖而去。
护士进来的时候,附在我的耳边说:“姐姐,你真的很幸福,你老公一夜没睡照顾你,我们最好的妇科大夫去外地学习了,他一个电话就把人叫回来。你一定要心情愉快,这样宝宝也会高兴的。”
我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不过是为了宝宝而已。
就算他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我也不会幻想那是为了讨我欢心。
在医院休养几天之后,我又回到了别墅。
中午的时候,小保姆端着一碗排骨汤来到我的床前:“宁先生亲自下厨,让你补身体。”
我懒洋洋的斜睨了一眼:“没什么胃口,想吃点清淡的。”
“可是要补身体……”
我忍住喉咙里泛酸的感受:“吃了也会吐的,没什么用。”
“你让开。”
这时,门口响起一道声音,小保姆讷讷的应了一声,退到一边。
宁继远走上来,从小保姆手中接过碗,用筷子夹起一块排骨送到我嘴边:“张嘴。”
我紧抿着唇,瞪大了眼睛,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拒绝。
宁继远重申道:“张嘴。你不想孩子有事吧。”
我只好不情愿的张嘴把肉吞进去,费劲的咀嚼。肉煮的酥软浓香,好吃到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咽进咽喉,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阻碍着。
我干呕了一声,连忙趴在床边,哇的把肉吐出来。
宁继远垂眸道:“很难吃?”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管吃什么,都容易吐。”
剧烈的孕吐反应,我抵抗不了本能,也无能为力。
“是因为心理因素?因为喂你的人是我?”宁继远挑了挑眉。
我迟疑了一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宁继远冷笑一声,抬起我的下巴:“你今后还要见我很多次呢,吃口饭,就受不了吗?”
他再次夹了一块肉放到我嘴边:“我们慢慢来,克服你的心理障碍。”
听他的语气,我暗道不妙。这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我知道宁继远为了达成目的会不择手段,我现在身处弱势,根本不能和他硬着来。
我平复心情,去想一些愉快的好事,尽量忽视身体的不良反应,把肉吞进了肚子。
很可惜,满脑子都是宁继远,而且没什么好事。
我强忍着无奈和反感,就像是被强塞饲料的鸭子,努力蠕动着喉咙,把食物传送到胃里。
宁继远满意的轻笑起来:“乖。”
我顿时一阵反胃,立刻要呕,宁继远抬高我的下巴,阴狠的瞪着我:“你敢吐出来试试。”
也许是受到了惊吓,想要呕吐的意愿没那么强烈了,我和宁继远都松了一口气。
终于硬着头皮把一碗排骨汤吞下了肚子,我抚摸着饱胀的肚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酷刑总算结束……
宁继远把空碗递给小保姆,向她挥了挥手:“再去盛一碗。”
“不要!”我大惊失色,捏着嗓子尖叫出声。
宁继远回头看我,不置可否。
“我吃饱了。”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真的吃不下了。”
宁继远道:“我记得你以前很能吃。”
他说完,我俩都是一怔。我以前的确很能吃,有时候和宁继远出去约会,一路上都不会停下塞满食物的嘴。
当时宁继远戏称他养的不是女朋友,而是仓鼠。
那种温馨的感觉我到如今还念念不忘,但是说出口,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宁继远不再和我闲聊,小保姆端来排骨汤,他默默接过,搁到我的嘴边。
我乖顺的张口含住。
虽然是他喂我,但是一点也没有感到宽慰,反而像是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两人都是被逼无奈。
连着喝了三碗,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真的……”我在脖颈上比划了一下,“已经堵在这里了,再喝就吐了。”
宁继远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碗很小,你吃得下。”
我还想挣扎着拒绝:“实在不行了……”
他终于无法忍耐,轻启薄唇寒声道:“不要违抗我,悦悦。”
“我……”
“如果你伤了我的孩子,我绝对让你生不如死。”他抛下这一句话后,再次把汤碗凑到我面前。
他的目光寒凉,如同肃杀的冬风,所过之处一片荒芜。
我的心颤了一下。
生不如死。
这四个字,宁继远,你真说的出口?
我喃喃道:“我是孩子的妈妈。”
我不会害他,我是那么希望他能平安来到世上。
我只是……觉得身体受不了,想要他能纵容一下我而已。
宁继远轻哼道:“所以呢?你想母凭子贵,用孩子和我谈条件?”
我咬紧了下唇,尝到了一丝鲜血味。
被一个男人三番五次打入地狱的滋味是怎么样的?
和鲜血的味道差不多吧。
是我的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