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把嘴唇咬出血,宁继远抬起手指拭去血痕,语气凉薄的问:“这么恨我?”
我垂下眼帘错开目光,努力稳住声线:“不是你让我恨你的吗?如愿以偿,不好吗?”
“你能好好和我说话,别那么大火气吗?”宁继远微微叹了口气,揉着眉心,一脸烦躁。
“你指望一个恨你的人歌颂你?”
真是异想天开。
宁继远,如果你真的认为,你的所作所为都没错,我就该接受这样的对待,那好,虽然我没有切实可行的方法反抗你,但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让你看出我的态度。
我恨你。
恨比爱更强大。
我爱的是六年前的宁继远,而不是眼前这个混蛋。
宁继远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眸里的复杂情绪翻滚如潮,他突然近身,轻轻在我的唇上落下一吻。
我本能地扬手,要去扇这个登徒子一巴掌,被他捉住手腕放在他的胸膛上。
心脏平稳有力地跳动着,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到我的指尖。
我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宁继远低沉的声音响起,连带着胸腔微微震动,他全神贯注的望着我:“我爱你。悦悦,我做了很多在你看来不可接受的事情,但是如果我不做,你今天就不会在我身边……我愿意用今后的数十年去偿还,但是首先你得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眼眸里有无尽的深情,像是广袤的大海,深邃而温柔。
但我知道,在最深最深的海底,没有任何阳光可以驻足,那里冰冷刺骨,一如他。
我总算看透他了。
不就是为了个孩子,何必做出这种嘴脸,装什么心回意转?
羞辱了爱,也亵渎了真诚。
我抽回了自己的手,微微扬起下巴,倨傲的说:“我会成为你的妻子,我会给你生孩子,但是你想让我像以前那样爱你,为你付出,全身心都交付给你,我告诉你宁继远——”
我转头盯着他,眼神锐利,像是锃亮的锋利尖刀,一字一顿:“你、做、梦。”
宁继远深深地望着我,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或许没有想到,任他揉圆捏扁的苏悦悦,根本无力反抗的苏悦悦,褪去了一身水灵灵的黏糊和柔弱,单枪匹马,也敢诘难他。
我当然敢。
我向来是敢爱敢恨的女子,当初既然能为他入狱,行常人不敢行之事,如今也敢以柔弱之身当面叫板。
凭什么?
宁继远,你能掌控我,不就是因为我爱你吗!
我倒想知道,如果我不爱你了,你还能怎么办?
我已经一无所有,你还能怎么毁掉我?
“也许一开始就错了。”宁继远喃喃,他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温柔,“既然覆水难收,那就不要收了。”
他轻笑了一下,光风霁月,一派悠然。
这回,轮到我错愕了。
我以为他会生气,会拂袖而去,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但是他没有。
他甚至轻轻的把我拥入怀中,却又在我发怒前放开手,只说了一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悦悦。”
我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被我刺激得心理变态了?
宁继远也瞪大了眼,做恍然大悟状,改口道:“老婆。”
我突然有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失落感。
我更希望他能暴跳如雷,而不想他拿“你再怎么无理取闹胡作非为我都爱你”的纵容态度来对待我。
这让我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就像是猎人故意示弱,想要把猎物引诱到更加可怕的陷阱里去。
宁继远转身离去,我看到他嘴角浮起的淡淡笑意。
我纳闷至极。
这有什么好笑的!
只是我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深究宁继远态度转变的原因,光是孕吐就把我折磨的几乎崩溃了。
我怀第一个宝宝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难受过。
吃什么吐什么,吐到天昏地暗,眼泪直流,浑身无力酸痛,就像每个身体部位都像生了锈。
吐到偶尔会咒骂人类进化史,给了女人怀孕的能力,却教她们遭受这般非人的痛苦!
更多时候,我愿意在床上躺着,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二十个小时都在睡梦中度过。
这会让我好受点。
宁继远对我的态度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再也不限制我,甚至乖乖地任打任骂,堪称二十四孝好男友。
我报复性地在他手臂和脖颈上留了好几个渗血的牙印,拳打脚踢也有,好好的出了口恶气。
他怕伤了孩子,不敢推开我,咬疼了也只是闷闷地哼一声,然后带伤去公司让下属瞻仰。很快,公司上下传遍了,苏悦悦是个暴力狂,而他们宁总是妻管严的传说。
宁继远顿时从不近人情的冷面阎王变成了饱受家庭暴力的懦弱男人,收获了一部分同情,和许许多多异样的眼光。
不过让我郁闷的是,宁继远好像乐在其中似的,也不辩解。
他最多说一句:“和老婆怀孕的痛苦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事儿。”
一副“让老婆开心,我愿意被鞭子抽”的心甘情愿。
他甚至请了专门的孕期营养师,探讨如何搭配膳食,变着法的做饭给我吃。
我终于忍无可忍找到宁继远:“我不想吃你做的饭。”
“不好吃吗?”宁继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以为你会喜欢。”
我承认,他厨艺高超。
六年前是为了满足我身为吃货的口腹之欲,六年后是为了让我减少孕吐。
听起来还挺浪漫的。
但是——
一想到这个男人罄竹难书的恶行,我就头皮发麻,刚升起一点的感动登时烟消云散。满脑子都是,他会不会在我的饭菜里下药?
请原谅我这种想法的无厘头,虽然我知道有了肚子里的孩子,他不会也不敢这么做,但是,宁继远这个暴君,越是温柔可亲,我就越不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他所有的温柔都有目的,所有的深情都有侵略性,披着羊皮的狼还是狼。
我非常理智,不会被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冲昏头脑。
只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为了孩子,不必做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