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温承没想到的是,姜书媛的精神并没有什么问题,相反,她非常健全。并且,她也没有精神疾病的家族遗传史。
但是温承不想就此放弃,他托人准备了一份书面资料,详细解释了姜书媛这段时间的遭遇对她精神带来的冲击,希望审理案件的相关人员能将这些考虑在内。
毕竟刚刚得知孩子是自己亲生的就被人偷走了,后来又被当面残忍地摔到地上,这换作是谁都会受不了的!
一想到这些,对姜书媛的心疼就强烈地刺痛了温承。
曾经他对那个孩子不闻不问,甚至没有看过一面。可现在,看到姜书媛这个样子,忽然也有个声音在心里提醒他,这是他们两个的孩子啊!
姜书媛为了孩子变成这个样子,而他却对他们母子这么冷漠,负罪感一直压在他心上,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还好孩子抢救及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这好歹让温承松了口气。
“希望你们能考虑到,她是因为被这一系列的事情连续刺激,所以才发生这些异常行为的,所以是不是能够被判定为限制行为能力人?”
法院工作人员头都不抬:“温先生,你说的也许是事实;但在我们看来的事实是,这并不足以构成判定的有机证据。”
“为什么?”温承眉头一皱。
“姜小姐没有精神病遗传家族史,而且她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温承将手中的资料“啪”一声拍在桌子上,工作人员抬起头淡淡看他一眼。
“所以还是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是吗?!我说了,她是处于非正常状态下做出这种事的!”
“温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这种事并非我们一个人两个人就能决定,希望你也能冷静一些。”
温承脸色阴沉得吓人,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可工作人员根本不为所动。就连身旁的律师也忍不住暗暗感叹其职业素养够高,拉住温承:“温先生,先回去吧,我们另想办法。”
温承咬了咬牙,转身向外走。
“温先生?”律师连忙跟上去。
“我要见她,现在,立刻!”
看守所。
温承轻轻走进去,看到蜷伏在地的姜书媛,心头隐痛:“书媛?”
地上的女人慢慢起身,揉揉眼睛慢慢抬起头:“嗯?”
“是我。”感觉她状态似乎好一点了,温承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听到他的声音,姜书媛浑身僵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良久,表情忽然冷下来,接着嘴角扯出一丝牵强的微笑。
“是你啊。”声音淡漠,夹杂着疲累,毫无波澜。
她还在恨他!
她的笑像一把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直插进温承心脏,让他无处可躲,疼痛难忍。
可是,这痛是他自找的。是他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的。他忽然陷入一阵自责与痛苦之中。
他沉下声音,尽可能温柔地对她说:“书媛,你现在还好吗?我一直在想办法让你出去,你”
“是我杀的。”
“什么?”温承有些猝不及防,瞪大眼睛看着她。
“我说,人是我杀的,该怎么判怎么判吧。”姜书媛语气平淡,垂下眼帘。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只是太激动了,情绪波动太大才会这样子,我已经让律师着手处理了,你不要管。”温承被她这样子刺激得心头一痛,忍不住眉头紧皱起来。
“不用了,温先生,”姜书媛又是淡漠一笑,抬起头镇静地看着他,“你不用为我找借口,我不是因为精神问题,我杀他,是为了一命换一命!”
温先生?
温承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去。
她竟然用这样陌生、这样疏远的方式来称呼他!
以前,不管他怎么对她,她始终是喊他“温承”的。可是现在,这一声“温先生”仿佛在他们之间划出了万丈深渊。
姜书媛是真的变了。而他在她心里,似乎也变成了一个令她陌生而厌恶的人。
温承还想说什么,可是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嗓子一阵干涩。
忽然之间,他心中生出一股巨大的失败感来。
他讨厌她叫自己“温先生”!他不要跟她划清界限!
姜书媛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再次开口:“听懂了吗,我的精神没有问题,我是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杀的人,我杀他的过程警察都看到了,我没什么可解释的。如果可以,我想杀他一千次一万次。”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各自盘算着。看守所人员,律师,还有温承,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事情似乎已成定局,没有扭转的余地了。
温承胸口一阵憋闷,他竟不知道姜书媛已经是这种心态了。虫子
“我小时候特别老实,经常受人欺负,可是我从来不还手。外婆总因为这种事说我。”姜书媛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在描述别人的故事,“可是这次我不再是以前那样了。他欺负我,我要杀了他才能解恨——不,杀了他也不解恨!”
“我插了他很多刀,我要让他死得惨一点,才对得起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那么小,就没了所以我要一刀一刀杀了他!”
姜书媛语气平静,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不疾不徐。
“我想,大概他是父母都死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要断掉我孩子的手脚,那我就把他先打残。”
“他要让我死,我就先杀了他。”
这明显就是抱着求死的心态,想要和男人同归于尽。
自始至终,她都表现得很坦然,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场面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姜书媛只是笑。她的笑容浅浅淡淡,看在温承眼里却是无比刺眼。
“我都说了,人是我杀的!你们也没有必要再找什么证据给我翻供,我只求你们赶紧判刑,让我死了,这样我可以赶紧去地下跟我的孩子团聚”
“你们不知道,我现在每天都会想起那个场景,那个畜牲把我的孩子狠狠摔到地上,孩子还那么小,脸上全是血我每天晚上都能梦到他,他哭着喊我‘妈妈’,跟我说他疼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我的孩子已经死了,我不能独活在这个世上,我不能没有他,他一个人要是受欺负了怎么办”
说到这里,姜书媛已经发不出声了,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眼泪无声流下。
温承一直静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注视着她。他就这么看着她,紧咬着牙,手心攥得出汗,大概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弄得这样束手无策。姜书媛一个眼神,就可以刺痛他;即使沉默,依然让他坐立难安。
姜书媛抬眼看向温承:“温承,我恨你,你没有资格出现在我面前!就算我们母子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温承艰难开口:“书媛,孩子其实并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