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期面沉似水,只是静静看着她挣扎。
尽管徐柔奋力的挣脱,还是被一碗药灌入了腹中,少许药汁撒在了她的前襟,椅子掼倒在地上,她也被狠狠摔落在地爬不起来。
往日高高在上的贵女如今落魄的如同一只落水狗。
裴子期抬步走上前去,在徐柔身边蹲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张满是泪渍的脸,反而轻轻笑了,“柔儿,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又重新听到那温润的声音,徐柔觉得自己仿如幻听,努力地扬起脸,想将这男人的心看透。
裴子期轻柔的抹去她脸颊上的泪 ,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其实,我原本可以看在以往的情面上保住你,可你居然背叛了我,还妄图用那野种来要挟我。不过这样也好,今日以后,你我的债也算结清了,如今你倒可以好好想想,该如何跟沈丘解释,如何入左相府的大门了。”
说完,他俊朗的容颜一变,细长精锐的凤眼现出该有的冷冽和厌恶。
“祝你……好运了。”
裴子期的声音轻轻挑起,又重重砸下,仿若一记重锤砸进了徐柔的心里,使得她的四肢百骇都是冰凉冰凉的。
而后,裴子期手臂一收,直起身来。
徐柔骤然失去支撑,再一次跌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抬眼,下意识的伸手去抓他,可却连袍角都未曾摸到。
裴子期轻抚衣袖,再也没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
同样占了酒楼二楼包厢的绝佳位置观摩行刑的还有钟明晚和符灵。
兴许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斩首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尽管是恶人得到惩处,钟明晚的心还是略微有些沉重,面对一桌子菜,胃口都不好了。
也许之前陆惊羡说的没错,胡氏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小棋子而已,她的死是罪有应得,可又无法撼动大局,对操控者而言又有什么目的呢?
钟明晚双手托腮,神思游离。
符灵关窗时瞥到了什么,突然大嗓门的开口,“哦!我算知道你今日为何想来看行刑了!”
钟明晚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啥?拜托,今儿不是你约我出来小聚的?”
她知道今日胡氏会被问斩没错,但真没想着过来看,是恰巧符灵上门找上她,约她出来吃饭,地点又刚巧定在了午门附近,好巧不巧的撞上这出。
若说不是刻意,都有点邪乎,吃个饭还要看这种血腥的场景,没得倒胃口。
“可你也答应了呀!你以前最不喜欢凑这种热闹。”符灵丹凤眼儿眨呀眨的,那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似的,“再者说了,我都瞧见了,你还遮掩什么?”
钟明晚倒是奇了,“我遮掩什么了?”
符灵将阖上的窗子又重新推开,眼睛看向行刑台的后方,轻哼了一声,不冷不热的道,“皇长孙居然亲自来监斩了,你敢说你不是为他来的?”
钟明晚这才顺着符灵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个坐在行刑台后最高的位置,着蟒袍戴玉冠的人,还真是周宴不假。
她也没想到太子居然派了周宴亲自来监斩,足可见太师府之案周怀德还是极为重视的。
“啧啧,周宴长得有那么好看吗?你眼都看直了!”符灵在她耳旁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还真没有。”钟明晚叹了口气,想起自己以前跟符灵唠叨的那些话,顿时觉得脑瓜疼,这误会简直太难解释清了。
“其实吧,先前是有点误会,以后不用在我面前提周宴了,我对他没感觉。”
“什么误会?这还有误会?”符灵瞪大眼睛,深感稀奇。
钟明晚正斟酌着从哪开始解释。
却看见酒楼里走出一位头戴面纱身身姿瘦弱的身影,那身影湿了大片衣裳,也没打着伞,走路跌跌撞撞的。
她原本是向着行刑台的方向走的,可临到跟前又顿住脚步,停了良久,才又向着反方向快步走了。
风拂过,掀起她面纱的一角,露出一张熟悉的容颜,竟是徐柔。
钟明晚回过神来,转过头来的时候,见符灵也在盯着那身影瞧。
“你看到了吗?刚刚走出去的那人是徐柔?”
“嗯,瞧见了!”符灵重重撂下筷子,轻哼道,“我听我哥说了,前两日,三法司会审的时候,胡月茹将罪责全都扛了下来,徐柔只是被其母牵连,不至于定罪,今日一早就刑部被放出来了。可她也真行,人都被放出来了,也不去送她母亲最后一程,收尸更是甭提了,真行,胡氏再丧心病狂,也是她的亲娘,她居然连管都不管,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个个的,心都是铁做的!”
“徐柔是今日才被放出来的?”钟明晚挑眉,慢条斯理的搅了搅手下的燕窝粥,“那她现在确实顾不上给胡氏收尸,人家可能还有正经事要做!”
“她能有什么正经事儿? ”
“太师府倒了,胡氏死了,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失去倚仗,她自然要去给自己谋一条生路。”
符灵扬眉,不屑道,“嘁,以她往日那番作为,哪家府邸愿意收留她!”
“有没有府邸愿意收留,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别忘了她母亲是谁,又是如何进的沈家门。”钟明晚眨眨眼,笑容可掬道。
符灵恍然大悟,目光又瞧向徐柔离开的方向,撇嘴道,“她娘亲那本事,一般人还是真比不了,这就要看徐柔继承了几成了。”
钟明晚只是一笑而过,很快转移了话题,没再提这母女。
太师府一案尘埃落定,徐彬也被送出了京城,前往麓山书院读书,随着胡月茹的问斩,徐太师的下葬,文官的满腔怒火也渐渐得到平息,盛京城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可每当有马车轿子途经太师府门前那片废墟时,无不发出唏嘘感叹,即使案子已经告破,却改变不了太师府覆灭的事实。
监国期间发生这种大案,周怀德面上也不好看,大有要清肃朝堂之意。
一时间,朝堂上那些伺机而动的大臣也暗中收敛,投鼠忌器,就连周宴和周邵兄弟之间也平和了不少,谁也不敢再在这个风口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