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她伸出手来:“侯爷,请您给妾身吧。”
定南侯是个一诺千金的人,检查完戒指并无异常之处,便要将戒指递给小林氏。
傅凌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深深颦眉,想要阻止,但是这么对长辈就太没有礼貌了,而且定南侯答应了小林氏,让定南侯失信也不太好。可是,她就是直觉地认为不应该将戒指给小林氏。
正在此时,韩嬷嬷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出声道:“侯爷!戒指不能给小林氏!”
匆忙之下,她忘了对小林氏用敬语,还伸出手挡了一下。
定南侯倏然缩回手,小林氏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想去夺,定南侯后退几步,婆子拽住小林氏。
小林氏大哭:“侯爷,您答应了我的!我只有这枚戒指了。”
定南侯却不慌不忙地问韩嬷嬷:“韩嬷嬷,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把戒指给小林氏?”
韩嬷嬷忙说道:“侯爷,奴婢突然记起来,大少爷刚出生时,大夫人坐月子,侯夫人过来探望,大夫人思念大姑娘,不能相见,就让奴婢坐在屏风后面,免得过了病气给大姑娘。当时,大夫人摘下滴血玛瑙戒指对侯夫人说,这颗滴血玛瑙戒指将来要传给大姑娘,若是哪天她不在了,让侯夫人等大姑娘长大了,代为转交给大姑娘。奴婢起初没记起这茬来,毕竟也有许多年没见着了,看见戒指眼熟才想起来是叫滴血玛瑙,就是大夫人让侯夫人转交给大姑娘的那枚。”
小林氏神经质地大喊道:“你胡说!侯爷,当初大姐姐临终前将戒指给了我,您亲眼看见的!你分明是看出戒指是滴血玛瑙的,见财起意!”
翰嬷嬷淡淡地说道:“侯夫人,奴婢是否胡说侯爷自有分晓。侯爷,大夫人临终前将戒指交给侯夫人时可曾说过什么话?可曾说这枚戒指属于侯夫人?”
回忆大林氏的死,绝对是令定南侯最心痛的事,他却不得不去回忆一些细节,眉头渐渐皱起,说道:“我记得,我进去看照月最后一眼的时候,照月恰好将这戒指递给小林氏,照月嘴巴是张了下,还未曾说话,小林氏便站起身迎接我,接着小林氏又哭了很久,让照月不要死。照月便拉她的手放在我手里,让我答应娶小林氏为妻,直到我答应,她才咽气。从头到尾,我只听她说了一句话,就是那句让我娶小林氏的话。”
定南侯心痛地闭上眼。
韩嬷嬷淡定自若,便道:“这就是了,大夫人托侯夫人转交给大姑娘,侯夫人故意打岔不让大夫人在侯爷面前说出口,好把戒指据为己有。”
“你!韩嬷嬷,我好后悔,好后悔……”
小林氏捂住胸口,恶狠狠地瞪着韩嬷嬷,蓦地,她张嘴吐了一口血出来。
定南侯握着戒指,凌厉的目光射向小林氏:“原来这就是你‘醒悟’的目的,你知道这枚戒指价值连城,你想用这枚戒指东山再起,嗯?”
小林氏刚才用眼泪打动了定南侯,可现在她吐血都激不起这个男人的怜悯心了,她一边吐血一边哀求地说道:“不是,不是,侯爷,我真的悔悟了!不是韩嬷嬷说的那样,求您给我吧!”
傅凌云叹了口气,站出身,说道:“夫人,何必执着那枚戒指,您真的对我生母有愧,不如就带着她的牌位去家庙为我生母超度吧,这样的话,我生母在天之灵也能感觉到您的诚心。”
小林氏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
定南侯颔首:“凌丫头说的是大实话,就这么着吧。来人,送侯夫人去家庙,立刻启程,你们把这牌位带上,小心,别弄坏了,弄坏一点,小心你们的脑袋!”
进来听命的婆子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小林氏被婆子押走,她哭喊要回她的戒指,指责韩嬷嬷和傅凌云见财起意诬陷她,等她出了永和院,就被婆子用抹布堵住嘴巴。
定南侯微微叹息,说道:“凌丫头,既然这是你母亲交代传给你的,就给你吧。”
傅凌云接过玛瑙戒指,只见戒指整体是一块乳白色,上面不规则地散布着红色,像是有血滴在上面一般,这就是滴血玛瑙的名字来历。而雕刻师傅十分有创意地将那些血滴雕刻成莲花,看起来就是一片莲花开在白玉池中。
傅凌云看得入迷,越看越喜欢,连定南侯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韩嬷嬷出声说道:“姑娘,这枚戒指全名叫作,瑶池红莲滴血玛瑙戒。”
傅凌云赞叹道:“这名字真是名符其实啊!”
她抬头,这才发现定南侯不在,便问:“侯爷呢?”
傅飞云说道:“父亲去吩咐侍卫护送小林氏了。”
傅凌云见他盯着玛瑙戒指,便将戒指递给他,笑问韩嬷嬷:“嬷嬷,刚才我也觉得小林氏对这戒指有种执着的偏执,我正想怎么解决呢,你就出手了。”
韩嬷嬷却严肃地说道:“不是,姑娘,奴婢所说的话全是实话,大夫人的确交代小林氏将戒指转交给您。”
傅凌云失笑,原来真是有这么回事的,又笑说道:“飞云,我看你很喜欢,就送给你吧。”
她及时发现了傅飞云的失落,想来大林氏没专门留给他东西,让他很失望。她做过母亲,早已过了依赖母爱的年纪,还不如给飞云更好。
傅飞云却释然地说道:“我是很喜欢,不过,我是男人,戴戒指会让人笑。”
“可以送给你未来的媳妇啊!”
傅飞云羞窘地摇了摇头:“这是母亲的东西,不能给别人戴。而且母亲交代给姐姐,自然有母亲的理由,我不能要。”
傅凌云和韩嬷嬷盯着那玛瑙戒指盯了几天,丝毫没觉察出异常。林府送来请帖,傅凌云便将那玛瑙戒指戴上去见外祖母,此时,定南侯府的侯夫人小林氏去家庙为患病的傅老夫人祈福之事已经传遍了京城,这么大动静,林老夫人不可能视而不见。
林老夫人见傅凌云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上下打量一遍,拉着她的手紧张地问:“那小林氏去家庙,可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傅凌云嫣然一笑,便将小林氏被送去家庙的经过简略地讲述一遍。
林老夫人气得抚着胸口直喘气,傅凌云就怕她听到大林氏去世真相的消息会受不住,才没敢第一时间来林府,她连忙给林老夫人揉胸口:“外祖母,祖父和父亲已经惩罚她了,您别生气啊!”
林老夫人目眦欲裂地说道:“这头白眼狼!我就知道当年你母亲的死没那么简单,可惜她做的不留痕迹,没被我抓到把柄。可怜我的月儿啊!”
说罢,林老夫人大哭,垂眸看见傅凌云手上戴的戒指,又是一通大哭。
傅凌云低声安慰:“外祖母,母亲在天有灵看到您为她这般操心,她会不安的。唉,小林氏如今是罪有应得,父亲把她住的那间庙宇封死了,里面只有个佛像陪伴她,开个小窗只够给她送吃送喝。她下半辈子也就这样了。”
林老夫人稍感慰藉,恨声道:“难不成你父亲还对她余情未了,她害死你母亲,就该给你母亲偿命!”
傅凌云眼神一闪,偎依在林老夫人肩头,声音带着些微恨意,抿唇说道:“外祖母,小林氏欺骗我母亲十几年,我母亲对她那么好,她还害死我母亲,人死后万事不知,我怎么能让她这么轻易地死去呢。而且,若她死了,我父亲对母亲的愧疚也就烟消云散了,说不定又会觉得对小林氏太狠,转而去宠冉云和焕云,那我和飞云下半辈子就得时时刻刻提防着冉云和焕云的报复。”
林老夫人会意,赞同地说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全,对,怎么能让她舒舒服服地死了!我女儿受的罪,她一死百了可还不起!更不能让她祸害你和飞云!”
最让人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
傅凌云为林老夫人擦干眼泪,抚摸着瑶池红莲滴血玛瑙戒说道:“外祖母,这是母亲的戒指,听韩嬷嬷说,母亲生前常戴的,是吗?”
林老夫人眼神带着沉痛的怀念,说道:“是的,你母亲不爱戴戒指,说是像炫富似的,后来我给了她这枚戒指,她竟一眼喜欢上了,戴上就不肯摘下。看你这么喜欢,跟你母亲看它的眼神一样。”
傅凌云微笑道:“我也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外祖母,这枚戒指是您传给母亲的,有什么来历吗?”
林老夫人温柔地摸了摸玛瑙戒指,说道:“来历我不清楚,总之是传了很多代的,代代传女不传男,若是哪一代没有女儿,就上溯几代,传给姐妹的女儿。正好就传到我这一代了,当年我拼命想要个女儿,一是喜欢女儿,二是想把这枚戒指传下去。据说,得到戒指的人会得到祝福。对了,当初你母亲去世时,我曾问过那小林氏,她竟说戒指随你母亲下葬了!没想到她竟然欺骗我!这枚戒指世上绝无仅有了,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难怪她使尽法子据为己有。”
傅凌云点点头,看来小林氏这般紧张这枚戒指,只是因为戒指的价值小林氏仍旧贼心不死啊!
放下对戒指的疑虑,傅凌云转而说道:“外祖母,还有一事得您帮忙,当初方神医把海棠放我这里,这会儿方神医回来了,海棠也要回到她祖父身边了,所以,您得再赏我个丫鬟,外祖母可不能舍不得哦!”
林老夫人揪着嘴说:“我说呢,我一下帖子你就来了,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看我是顺便,送海棠讨丫鬟才是你的目的吧?”
“哪里啊,我就是来看望外祖母的!”
说说笑笑间,方神医上门拜访,顺便给林老夫人把了平安脉。
海棠冰冷的小脸上带了点笑容,认真地给傅凌云屈膝行礼:“承蒙姑娘这些日子的照顾。”
傅凌云赶忙扶起她:“何须多礼,是你照顾我比较多。海棠,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奴婢,不需要再叫我姑娘,若是你不嫌弃,叫我一声凌云姐姐吧,我就叫你海棠妹妹。我还要谢谢你,没有你的药我就死在夜来香里了,还有海桐那晚的事,没你的解药,海桐死了,我母亲去世的真相可能就永远掩埋在尘埃里。”
说着,傅凌云觉得自个儿真欠了海棠良多,她眼眶发酸,起身朝海棠行了一礼:“海棠妹妹,谢谢你。”
海棠手足无措地扶起傅凌云:“姑娘……”
“嗯?你还叫我姑娘?”
海棠羞窘地改了口:“凌云姐姐,是我心甘情愿帮您……你,姐姐不用向我道谢。姐姐收留我,我帮姐姐是应该的。”
傅凌云携了她的手,笑道:“这就对了。好了,咱们以后就姐妹相称,妹妹得了空便来找我玩耍。”
海棠抿唇,嘴角微微带笑:“那恐怕得等到凌云姐姐嫁到安国公府,我才敢去找姐姐。”
一席话,说得傅凌云脸红,扁豆几个嘻嘻偷笑。
中午,方神医被林家养的大夫们拉走去讨论医术,海棠第一次跟傅凌云、傅老夫人以及林翠玉同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