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云倒不方便将定南侯府里发生的所有事都跟安国公说,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原本下午要陪老夫人下棋的,刚才是请老侯爷帮忙去了。”
安国公眸光一闪,含笑道:“哦,大姑娘原本是要陪老夫人,那现在呢?”
现在不是在陪他吗?
傅凌云这才发觉她无意中说了句暧昧的傻话,她微微愣住,脸上火烧火燎的,嗔了他一眼,转而问道:“国公爷的牡丹花呢?”
安国公便想起傅老夫人那句一语双关的话,他很想说,他的牡丹花就在眼前呢,但是想到刚才傅凌云那个嗔视的眼神,他抿唇笑了笑并未调侃出口,说道:“我让人先行送回去了。”
傅凌云想了想,略颦眉,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听侯爷说,国公爷这盆牡丹花是准备送给太子的?”
安国公端起茶盏,摩挲着杯子上的纹路,回答道:“嗯,太子近来结交了一批文人士子,日日吟诗作赋,说实话,大姑娘别笑我,我可是不会作诗的。”
傅凌云抿唇暗乐,安国公从小读书,对五言七律熟得不能再熟,可要正经写首诗,他肯定比不上那些以吟诗作赋吃饭的书生们,但是安国公并非没有文采,她可是记得他的折子上达天听,连皇帝都被说服出兵,他的文采只是没有体现在华美的诗词上罢了。
“我听人说,太子妃常常陪同太子参加士子们的聚会,帮着太子挑选人才,不知真假?”
安国公抿了口茶,闻言轻笑:“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傅凌云有些不乐意,安国公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明显是在回避,她总不能说自从上次从宫里参加庆功宴回来,她对太子妃一直存着芥蒂之心吧?
安国公似看出她的想法,没等傅凌云回答,见丫鬟嬷嬷们都不在身边,接着凝眉叹息说道:“唉,太子的性子你可能不太了解,常常举棋不定,又不喜欢得罪人,想要面面俱到,但哪是那么容易的。读书人脾气比我们武将敏感,曾经太子因为想要两全而得罪对立的两个读书人,那俩读书人情愿不做官,也不给太子当门客,如此,太子妃只好出面,帮太子周旋。太子将来可做仁君。”
安国公虽然不是在说太子的坏话,但是傅凌云听得出来安国公心里对太子很是不满,太子为人没有魄力,事事不愿强出头,想要息事宁人,从傅冉云进宫在栖霞宫和张回峰“约会”,傅凌云便看出了太子的性子。而且前世,这位“仁君”太子建立南齐后,乐不思蜀,一点没有收复失地的念头,情愿被人指着鼻子骂龟缩一隅。
难道太子和太子妃将会是翻版的皇帝和皇后?看来,皇后知道她儿子的性子,特意挑了极有主见的邱紫苏做太子妃。
傅凌云看着安国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提邱紫苏。
安国公望过来,深深凝视着傅凌云,最终摇摇头道:“明年春试,太子妃是帮太子拉拢人才的,我不会作诗,太子十次邀约,我九次不去,这是第十次,总得去一次吧?否则就太不给太子面子了。我知道太子妃可能有不对劲的地方,不过,以后你少和她见面也就是了。”
傅凌云羞恼地垂眸:“我可没有胡思乱想。”
安国公嘴角噙笑,他特别喜欢傅凌云紧张他的样子,让他心里痒痒的:“是,是,是,大姑娘没有胡思乱想,是我胡思乱想。”
傅凌云闻言,更恼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说着话,脚程快的扶郎匆匆而至,微微喘着气说:“姑娘,奴婢把东西送来了。”
傅凌云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对白狐狸毛护膝,递给安国公:“你试试看,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再改。”
安国公脸上的表情绝对称得上惊喜:“给我做的?”
傅凌云轻点头,安国公喜不自禁地接过来,绑在腿上起身走了两步:“刚好合适。”就像傅凌云量过他的尺寸一般,他真是又喜悦,又得意。
傅凌云松口气:“那就好。”她是按照两人刚成婚那会儿的尺寸做的,那是半年后。
安国公“咦”一声:“这狐狸毛瞧着眼熟。”
傅凌云微侧头,“嗯”了声:“就是你上次打的三只白狐狸,我冬天的衣服都有外祖母帮忙置办,府里定例也有,还有舅舅外出归来送的,零零总总,不知多少,我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好,就给你做了护膝,你喜欢就好。”
安国公喜欢,她也很开心。
安国公则略不高兴地说道:“这是我专门送给你的,跟你外祖母、舅舅送的怎么一样?”
旁边的扶郎就捂嘴悄悄笑了。
傅凌云嗔他一眼,不过,这事她倒是真没注意,在她潜意识里,安国公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安国公的,给谁做都一样。
安国公也反应过来,他有些过激了,不好意思地掩饰咳了声,正正经经地作揖道谢:“多谢大姑娘费心。”
这一低头就看见傅凌云脖子里戴着他送的金锁,顿时,那点不开心灰飞烟灭。
傅凌云侧身避开,不咸不淡地和安国公聊了几句,定南侯从友人家回来,听说安国公来了,还在侯府吃了午饭,便知他这一天都是没事的,不用去听那大儒讲兵法了,于是派人叫走安国公,和他练了一下午的拳。
安国公没机会再跟傅凌云说上话,临走前派人来告诉傅凌云,他过段日子会专门去打猎给她捉个白狐狸来玩。
过了两天,剪秋抱着一只火红的小狐狸给傅凌云,笑着说:“大姑娘,这是国公府庄子上一个少年送来的狐狸,国公爷一看就喜欢,特意送来给姑娘,交代奴婢告诉大姑娘,那少年当时捉了一对公母狐狸,公狐狸被射死了,母狐狸产下一窝小狐狸也死了,那一窝有四个,唯独这个活了下来,是个生命力强悍的。而且它从小跟人熟,不怕人,野性没有外面野生的大,不会咬人,有灵性。国公爷还说,如果大姑娘不喜欢火狐狸,他赶明儿个再去猎只白狐狸,调教好了,再给大姑娘送来。”
傅凌云一瞧,那火狐狸圆溜溜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十分灵活,小爪子在剪秋身上这抓抓,那挠挠,她心里顿生喜意,忙接了过来,搂在怀里,软软的,让她声音都软了下来,说道:“这只就很好,我很喜欢,不用再去猎白狐狸了。”
她顺了顺火狐狸的毛,光滑如缎,而且反射着金属光泽,是那种带着红光的皮毛,全身没有一根杂毛,温温顺顺地蜷缩在她怀里,小巧的鼻子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眼珠子四下打量她的房间,十分惹人怜爱。
傅凌云更加喜欢了。
剪秋见傅凌云是真心喜欢,便笑道:“那大姑娘给狐狸起个名字吧,奴婢也好回去禀报国公爷。”
傅凌云好笑,看来是安国公怕她不喜欢,特意让她起个名字表示她是真的喜欢,她偏头想了想,为难地皱眉说道:“我最头疼起名字,就叫小火吧。”
小火轻轻挠了下傅凌云的衣服,似乎在表示不满。
傅凌云眉眼初绽,握握小火的爪子:“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可是怎么办,我不会起名啊!要不,你告诉我,你想叫什么名字吧?”
剪秋忍俊不禁:“那奴婢就告诉国公爷叫小火了。”
傅凌云正带小火四处熟悉新家的环境,刚走到抱厦里,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守门的婆子“嘭”的一声将院门关上了,傅凌云疑惑地颦眉,吩咐跟随的扁豆:“扁豆,你去门外瞧瞧吵什么。”
扁豆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了起来,神色肃穆,忙应诺,快步去门外,片刻后,她跑回来对抱着小火的傅凌云说道:“姑娘,二姑娘和四少爷来了。”
傅凌云不必问便知傅冉云和傅焕云的目的,无非是为小林氏,傅凌云冷笑道:“有本事,他们怎么不去找侯爷啊?连飞云都不敢找,倒是敢打上我的门,当我是软柿子任由他们揉捏呢。扁豆,叫扶郎来!”
扁豆搓了搓手,去叫来扶郎,那架势大有跟傅冉云和傅焕云拼一场的样子,扶郎来了,竟也挽了挽袖子,问道:“姑娘,什么时候打?”
傅凌云扶额,人家的丫鬟养得跟千金小姐一样,怎么她的丫鬟这般暴力呢?
“先跟我走吧,去问问他们想干什么。”
她无奈地朝外走去,她叫来扶郎不是打架的,而是壮声威的。若是傅冉云和傅焕云不长眼,那她就不拘束着扶郎了,请他们自求多福吧。
傅冉云在外面尖声叫骂:“傅凌云,你个乌龟!你出来,你害了我娘,就躲在梨蕊院当乌龟了是吧?你不出来,就别怪我一会儿让你想出都出不来!”
傅凌云示意婆子们退后,低声命令道:“扶郎,你去开门,小心点,别被他们伤着了。”
扶郎应是,上前打开门栓。
傅冉云还在叫骂,突然看见门打开,以为傅凌云耍诈,吓得拉着傅焕云退后好几步。
傅凌云轻蔑地说道:“开个门而已,你刚才不是骂得挺欢吗?二妹妹,父亲禁你足,你是怎么跑出来的?看守你的丫鬟婆子呢?”
许是傅冉云被禁足的次数多了,她听到这些话不像以前那样炸毛,觉得受辱,她现在生气是因为傅凌云轻蔑的表情,那表情刺眼极了。
傅冉云蹭蹭蹭上前几步,点着傅凌云的鼻子破口大骂:“傅凌云,你个奸诈的小人,你害我娘被关到家庙里去了,你竟还有脸在这里对我说教,你配吗?”
她使个眼色,她带的那些婆子起初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傅冉云狠狠一瞪眼,她们只好握紧手里的棍子,就朝梨蕊院的丫鬟婆子们身上打当然是不敢打傅凌云的。
傅冉云声音哽咽,叫嚣地喊道:“傅凌云,我当你是我长姐,我不打你,可你院子里的人助纣为虐,我就从他们身上讨回点利息,等夫人回来,再好好整治她们!你们给我狠狠地打,打死的人命算我的!”
梨蕊院的仆妇自然不会站着不动等着被人打,纷纷反抗,傅冉云带了她和傅焕云两个院子里的人来,人数众多,但傅凌云这边虽然人少,但胜在占据地理优势,守住门,用东西挡着,就不会受伤。
扶郎要上前,傅凌云拉了她一把,轻声道:“现在还不到你上场的时候。”
然后对门外的傅冉云和傅焕云说道:“傅冉云,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就是有脸,够资格对你说教,谁叫我的母亲是林府的嫡女,是侯府的嫡夫人,你的母亲不过是庶女,是填房?而且我是你长姐,你说凭哪一点我不能对你说教?”
傅冉云炸毛,气得跺脚,推着傅焕云上前:“四弟弟,你去打她,下人们不敢打,我们打她脸,顶多不过再被父亲关几天禁闭罢了。”
傅焕云想想,他生母被赶到家庙里,在学堂里受尽人嘲笑,大哥傅飞云非但不帮他澄清,反而冷漠地看着他被人偷偷拖到树林里挨打,这些不满凝聚在一起,导致他今天不管不顾地冲进菊蕊院,把小林氏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傅冉云,姐弟俩不敢去讨伐傅飞云,便来傅凌云院子里找些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