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不想去学堂了,关禁闭就关禁闭呗。
傅焕云没了娘,本来就没主见的人,对姐姐唯命是从,于是,他冲过婆子们,恶狠狠地说道:“大姐姐,我不想打你的,可是你害我母亲被关,我不能做不孝的人,只能为母亲讨回公道了!”
一边说,一个大巴掌就朝傅凌云扇过来。
傅凌云颇为好笑,傅焕云长进了,竟然知道名不顺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在打她耳光前,先说明他打人的理由,可他忘了,他殴打长姐本来就是不对的,傅凌云就等他这一巴掌呢,只要他敢挥出来,她就有理由反击。
傅凌云站在原地不动,直直盯着那巴掌挥过来,傅焕云只当她惊呆了,及至看到傅凌云嘴角的冷笑时才觉得不对劲,可他来不及想更多,那只手腕就被掐住,恰恰停在傅凌云发髻旁边。
傅凌云冷漠地看着傅焕云,淡淡地说道:“四弟弟,没想到我给你们脸,你们自个儿不要脸,那我也不必再忍让你们,再忍让下去,倒是我纵容了你们的野蛮。扶郎,四少爷对长姐不敬,你帮我教训他,注意,别打脸,他不要脸,却终究是我弟弟,不能给我们傅家丢脸。”
“是,大姑娘!”
扶郎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家族渊源,她最喜欢惩治恶霸了,随手一掼,就将傅焕云掼到地上,傅焕云摔得半条魂飞出身体,只能捂着疼痛的胳膊轻声叫。扶郎将十指捏得咔嚓响,把傅焕云从地上提起来,屈起膝盖,狠狠地在他的大肚子上一顶,傅焕云这次疼的整个魂都不见了,除了疼什么都感觉不到,哦,他还能听到落在他身上一声比一声重的拳打脚踢。
傅冉云惊呆了,她打量着梨蕊院的人都是年轻丫鬟和婆子才敢来的,没想到傅凌云身边一眼生的小丫鬟就把傅焕云打得哭爹喊娘。
“住手!住手!死丫头,你再敢打四少爷,我让你全家死无全尸!”
傅凌云淡淡地说道:“哦,你弟弟被打,你就让人家全家死无全尸,你亲姐被打,你准备怎么惩罚那个人?让他死无全尸吗?”
傅冉云气结,说道:“你怎么样才肯放过焕云?”
“打够为止。”
傅冉云气疯了,想上前打傅凌云,扶郎在揍傅焕云的间隙朝她挥挥拳头,她惧怕地停下脚步,她想让人去救傅焕云,可傅焕云被拖进院子里,她的人根本不能踏进院门半步:“傅凌云,你早有预谋?”)
傅凌云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她:“你自个儿心里阴暗,也用阴暗的心理揣摩别人。我怎么会料到你今儿来我院子发疯呢?”侧目说道:“好了,扶郎,别玩了,放过四少爷吧。”
扶郎又在傅焕云肥肥的肚子上捶了一拳,这才将傅焕云提出梨蕊院,扔到院门外。
傅冉云唤了傅焕云几声,见傅焕云睁开眼,便发狠地抬头说:“你叫扶郎,你给我等着!”
扶郎屈膝:“是,奴婢扶郎遵命。”
傅冉云呕死了,狠狠盯她一眼,喊道:“我们走。”a()
傅凌云抬手示意,婆子们趁傅冉云的人撤退时迅速夺了她们手里的棍子,然后把她们围起来。
傅冉云指着傅凌云说道:“你已经把焕云打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占不到便宜就想开溜?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傅凌云闲庭鹤步上前,讥讽地盯着傅冉云。
傅冉云心生胆怯,她丝毫不占道:“你想怎么样?”
傅凌云淡笑:“我想怎么样?你上门来打我,我岂能不还手就让你走?”
言罢,傅凌云在傅冉云面前站定,扬起手,猝不及防地狠狠抽了傅冉云一巴掌。
傅冉云的脸猛地偏向一边,她捂住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傅凌云,傅凌云从来装模作样当淑女,很少会亲自动手打人,她恨极,抬手就想还回去。
傅凌云却抓住她的手腕,扔开,又甩了她一巴掌:“看来你没长记性,刚才那一巴掌是打你对我不敬,我刚打完,你又想对我不敬,我只好再教训你一次。二妹妹,你可长记性了?”
她怀里的小火全身炸毛,龇牙咧嘴地朝傅冉云低低叫了一声,伸出爪子,亮出爪子上尖利的指甲。
傅凌云蓦地笑了,这小家伙初来乍到,竟然知道护主了,她安抚地顺顺小火的毛,小火这才缩回她怀里,收起爪子。傅凌云再次抬头时,温柔如水的眼神很自然地转换成凌厉。
傅冉云骇然,但仍嘴硬地不肯说话。
傅凌云懒得继续跟她玩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的幼稚游戏,便道:“来人,把二姑娘和四少爷‘请’来我房里。”
扶郎亲手捉住傅冉云,至于傅焕云,已经被打成一条死狗,任由韩嬷嬷和扁豆拖走了。
傅冉云这才知道傅凌云是来真的,慌忙说道:“大姐姐,我长记性了,你放了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丈夫能屈能伸。
傅凌云欣慰地笑道:“孺子可教也,二妹妹,既然你这会儿记性好,我更得多多教导你,免得他日你在别的地方对我不敬。带走!”
傅冉云瞪大眼:“你个不讲信用的,你耍诈!”
傅凌云蔑视地斜睨着她:“我可曾说过,你长记性了,我就放你走?”
“你!你耍诈!”
到了内室,傅凌云看了看扶郎,扶郎会意,在傅冉云和傅焕云的膝盖窝踢了下,姐弟俩便齐刷刷地跪在傅凌云面前。傅冉云屈辱地瞪着傅凌云,今儿的屈辱,来日她一定会报复回来!
傅凌云坐在他们面前,像是闲聊似的,风轻云淡地说道:“你们说我害死了你们娘,小林氏。我就来给你们讲讲,你们娘到底为什么被关进家庙。十几年前,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小林氏定了一家商户的亲事,她嫌弃人家地位不够,又自命天高,便在来侯府的时候偷爬父亲的床。之后,她嫉妒我生母,害死我生母,顺利取代我母亲成为定南侯夫人,又害死老侯爷房里的刘姨娘,用的是一种世上早已绝迹的毒药。数年前,二少爷看见你们娘从原地消失,她给皇贵妃、恪亲王府养活别人都养不活的名贵娇花,海桐看见她半夜从炕上下来浑身湿淋淋的,还有,她扛着海桐把海桐毒死后扔到井里。你们说,你们娘到底是鬼,还是妖呢?”
傅冉云和傅焕云惊骇地瞪圆眼睛,傅焕云吓得浑身颤抖,嘴唇哆嗦,傅冉云额头冒冷汗,她比傅焕云更害怕,因为她知道小林氏的确有别人所没有的一些药,还有一些特别隐秘的事,她察觉到了,却只当那是她娘厉害,却没想到从傅凌云说出来那么诡异,而且傅凌云那般笃定,根本不像随口瞎说的。
“你骗人!你骗人!你娘才是妖怪,你娘才是鬼!”
傅冉云越想越害怕,疯狂地大叫。
傅凌云冷哼一声,抬眼示意韩嬷嬷。
韩嬷嬷伸手给了傅冉云一嘴巴,肃然地说道:“对嫡母不敬,掌嘴。”
傅冉云抬手要反抗,却被身后的苍耳死死摁住肩膀捆住双手,她只能做无谓的挣扎,嘴里还在叫:“你骗我,我娘不是妖怪!”
却不敢再骂大林氏了。
傅凌云冷笑地看着她:“那天,老侯爷和父亲要烧死小林氏,我怕此事传出去,人人得知她是妖孽,好容易说服二夫人劝服老侯爷和父亲,否则的话,今儿你们姐弟俩是妖孽所生子女的事早已传遍燕京了!小林氏自作孽不可活,跟我丝毫没关系,即便有关系,我也是被她害的那个受害者!所以,你们别以为自个儿受了多大的委屈!”
傅冉云狠命摇头,她喃喃地说:“不是这样的,我娘不是妖怪……”突然,她抬头,双目猩红地喊道:“是你,你想推卸责任故意这样说的对不对?”
傅凌云见她依旧执迷不悟,也不指望她对自己有任何好感,故而冷声说:“傅冉云,若是你拿那毒妇的事跟我或者飞云胡搅蛮缠,我也不怕你,你尽管缠,那毒妇的事我可保不准哪天我没耐心跟你周旋,便不小心说漏嘴。你说,你娘是妖怪,你是什么?燕京人又会怎样看你?你想想你和傅焕云的下场!”
这一刻,傅凌云再也不掩饰眼中的厌恶,目光扫过他们,朝韩嬷嬷等人示意,韩嬷嬷便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把傅冉云和傅焕云扭送到傅二夫人的院子,而傅冉云带的那些婆子们则关押在梨蕊院的柴房里。傅二夫人匆忙而至,把那些不听话怂恿主子的奴才们狠狠打了一顿板子,又来安慰傅凌云,最终这些婆子有的被发卖,有些被指到别处做苦力活,换去的新人都不敢听傅冉云和傅焕云的怂恿,傅冉云也着实老老实实了一阵子。
傅凌云颇清闲了段日子。
年关将至,定南侯府想清净也不成,迎来送往,还有傅家本族和傅家儿媳妇们的娘家、娘家亲戚等在外地的都派人来送年节礼,给傅老夫人请安。
傅老夫人只好出来见客,大家见她红光满面,一点病容没有,纷纷称奇,个个恭喜傅老夫人。
如此,傅家放丫鬟、小厮婚配积得善缘,大儿媳妇进家庙祈福,感天动地,定南侯老夫人神奇地病愈的事,渐渐在燕京流传开,就连宫里的太后都有一两句“定南侯夫人仁孝”的话传出来。
小林氏孝媳的名声便甚嚣尘上,名声更显。
傅凌云听闻后,暗叹,老天爷似乎特别厚待小林氏,这次甚至被太后赞扬。所以呢,她明年出嫁后,为了这个孝媳的名声,定南侯府也不能杀了小林氏。
有人赞小林氏,也有少部分夫人们私下里看出些猫腻,认为傅老夫人的病跟小林氏有关,否则的话,为什么小林氏一出侯府,傅老夫人就病愈了呢?不过,有皇太后的金口玉言戳在那里,大家都只是暗暗嘀咕,并不敢张扬出来。
因此,回到燕京的赵老太爷一家一进寿安堂便恭喜傅老夫人得了个好媳妇。
傅凌云轻掩帕子,赵老夫人恨小林氏恨得牙根疼,她抓小林氏头发,挠她脸的时候可没这般客气。这位也算是见风使舵里的高手了。
傅老夫人暗暗翻个白眼,淡声说道:“老大媳妇还在家庙里祈福,没回来。”
赵老夫人惊讶地张大嘴:“啊?太后娘娘不是夸她了么,她怎么还在家庙里?”
她的意思是,即便小林氏有不对,可皇太后夸了小林氏,侯府还敢不把小林氏供起来?
傅老夫人冷笑一声,神色淡漠地说道:“正是太后娘娘夸了她,她才坚持留在家庙里念经祈福,我们家老大让侍卫抬轿子去接了三回,她说她在佛前发誓要祈福三年,不能半途而废,坚持不回来,让彬儿别再费心了。她如此诚心,我们也没办法。”
赵老夫人悻悻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她可真是孝心。”
傅老夫人知道赵老夫人是个大嘴巴,过不了两天关于小林氏祈福三年的事又会传满燕京,她不介意小林氏有个孝顺的贤名,反正小林氏越是孝贤,定南侯府的名声越是好听,而小林氏照样得被关在家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