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咬住牙根准备坚持到底时,她躲藏的树身突然“铮”的一声响,树身剧烈摇晃,桃花纷纷掉落,落了她满身满头,同时,她一颗心也沉到谷底,那把剑的力道震得她这面的树身裂了个洞,差一点点就穿透树身,刺伤她!
汪子芹沮丧地走出来,但她在看见傅飞云的那刻立刻脸色一正,先发制人道:“你是傅大姑娘的胞弟飞云吧?我是刚来的,你和赵姑娘的话我没听见,我也并非有意偷听。而且,你在自个儿府里怎么可以随身配剑呢?要是误伤了人可怎么好?”
傅飞云脸上的凛冽之色还未散去,他盯着汪子芹,眉头微微皱了皱,下巴朝树身上一点:“不是剑,是匕首。”又问道:“你是谁?”
汪子芹惊讶地望向那棵倒霉的桃树,只见树身上果然插着一把匕首,而不是长剑,她蓦地以帕子掩唇,这个小少年真不能小觑啊,才这般小小的年纪便能将匕首扔那么深。
心里这么想着,汪子芹一时被吓住,不敢再用教训的口吻和傅飞云说话,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姓汪,是北晋伯府的四姑娘。”
傅飞云脸色瞬间变得柔和,朝前走了两步,却发现汪子芹竟然反射性地朝后退了两步,他哭笑不得,声音也柔和了些,作揖行礼道:“原来是汪四姑娘,我听家姐提过你。四姑娘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汪子芹尴尬地揪了揪帕子,语无伦次地道:“我不过随便走走……我真不是有心听你们讲话……”
傅飞云勾唇一笑:“四姑娘别紧张,我没有怀疑四姑娘,你是家姐的好友,飞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希望今儿的事四姑娘听了就忘了吧。”
言罢,他朝桃树上看了眼。
汪子芹思及刚才那声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那把匕首,不由的浑身打个寒战,脸色发白地点点头。
傅飞云走到桃树前,不费吹灰之力地取下匕首,在手中转了转,挽了几个剑花,这才将匕首插回靴子里,起身时朝汪子芹露出一个称得上是邪魅的微笑。
汪子芹目瞪口呆,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气傅飞云威胁她,笑傅飞云这种威胁手段真是幼稚。
“我送汪姐姐去寿安堂。”
傅飞云说完,走到汪子芹身边,朝她伸手做个手势。)
汪子芹松了口气,举步跟在他身后。傅飞云笑看她一眼,却突然顿住一步,正好跟汪子芹并肩,他抬手从汪子芹发间捻下两片桃花。
汪子芹惊骇地不敢喘气,浑身僵硬,生怕傅飞云要杀他,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能从傅飞云身上感觉到杀气。等她看清只是两片桃花时,不由的满面通红,自嘲自个儿太胆小了,傅飞云就算杀人也不会在自家后院里杀人,更不会在傅凌云的及笄礼上杀人。
傅飞云将她送到寿安堂附近,指了条路,便转身大步流星地去了前院。
汪子芹这才发觉这一路行来,她手心里全是汗,听到有人呼唤她,赶忙进了寿安堂。
定南侯府为给傅凌云行及笄礼,虽然客人不是很多,但场面绝对隆重,傅凌云既是嫡女,又是这一代孙女中第一个行及笄礼的,当然得隆重。中午吃过丰盛的宴席,下午请了京城最著名的戏班子听戏。a()
听戏到一半,宫里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特意派了太监赏赐及笄礼物,这让近一年才走进贵夫人视线的傅凌云名声大噪,大家都不停奉承傅老夫人。
傅老夫人满面红光,因为赵家落魄而生的郁闷之心也渐渐消散了,满意地拉着傅凌云谦虚,外祖母林老夫人则一唱一和地夸奖傅凌云,笑的满面褶子。
直到临近傍晚时,宾客才渐渐散去,傅凌云累得腰酸背疼,脸上的肌肉也笑得有些僵硬。扁豆和苍耳两人一左一右搀着她的胳膊回梨蕊院。
刚走出寿安堂,赵流云就跑出来,垂着头说:“凌云姐姐,我的生辰礼物还没机会送给你呢。”
傅凌云顿住脚步,回头客气地笑道:“多谢赵妹妹,劳烦你了。”
她有些奇怪赵流云怎么像变了性子似的垂着头,以前她可是一只骄傲的小孔雀,从来都是高高昂着头,即便赵家倒了,她也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
赵流云正要把礼物递给傅凌云,发现傅凌云两条胳膊在两个小丫鬟手里,那两小丫鬟也没法腾出手来。扁豆有些不满,正要放开傅凌云去接礼物,赵流云忙把盒子抱回怀里,又垂下头,抿着唇,不自然地笑说道:“我送凌云姐姐一程。扁豆,你还是扶着凌云姐姐吧,凌云姐姐这天很累了,而且我今儿身子骨不方便,正好趁这个机会当面向凌云姐姐道贺。”
傅凌云眉心微颦,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们去梨蕊院说话。”
其实,她并不觉得赵流云这个人有多坏,可能她心眼坏,但她手段太低劣,所以,傅凌云在心里还没把赵流云当成对手。
一行人很快回到梨蕊院,傅凌云和赵流云面对面地坐在厢房的圆凳上,赵流云拿出礼物,傅凌云打开一瞧,是一支鸾凤和鸣赤金簪。
傅凌云的眉心就皱了皱,赵家已衰败了,靠着傅老夫人的接济才没有落魄到去行乞,而赵流云却能随手送她一根赤金簪子,也不知是赵流云太天真,还是她太爱面子,但傅凌云并未说什么,今儿是她生辰,她可不想给自个儿找晦气,便诚恳地道了谢,命丫鬟上茶。
也就是铃兰奉茶的这一会儿时间,傅冉云笑盈盈地也来了梨蕊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姐姐,我又来你这里蹭饭了!”
一进门,傅冉云接着嬉笑道:“今儿大姐姐都没好好跟我说话呢,晚上大姐姐可要好好做个席面补偿我……哟,流云姐姐也在呢,那正好,就当是我们姐妹给大姐姐单独过个生辰了。南星,你去把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七姑娘都请来,你就说是大姐姐说的,谁不来就是不给大姐姐面子。快去!”
南星是傅二夫人新为傅冉云挑上来的大丫鬟,她先看了眼傅凌云,见傅凌云笑盈盈的,没有阻止的意思,连忙蹲身应诺,出去让小丫鬟叫人。
不大一会儿,傅家孙辈的女孩子全都言笑呵呵地来了,大家注意到赵流云比往日沉默得多,就连傅冉云都受了冷落,纷纷问道:“赵姐姐怎么了?”
赵流云不敢开口,洪嬷嬷知道她的心思,代为答道:“我们姑娘昨儿个不小心磕到舌头,不方便开口说话。”
九岁的七姑娘傅英云天真地说道:“那待会儿得让丫鬟把菜吹冷了,赵姐姐才可以吃哦!”
傅凌云揉揉傅英云的脸:“我们七妹说的对,真是贴心的小丫头啊!”
傅英云却还执着地盯着赵流云,等她回答。
赵流云无奈,只好朝小丫头点了点头。
傅英云这才咧开嘴笑了,她正是换牙的年纪,这一笑就露出一上一下两个缺了的门牙。
赵流云脸色微变,又垂目不语。
傅冉云见状,嘻嘻笑道:“看着七妹我就想起了小时候,大姐姐,以后你就是大人了,以后可不能再像我们做小儿状,不如,咱们再来玩一次童年的游戏好不好?”
傅凌云淡淡抿唇,似笑非笑地问:“哦?好啊,你想玩什么游戏?”
傅冉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傅凌云的眼中似有寒意,再定睛去瞧,傅凌云明明只是眼含笑意,她暗道自个儿想多了,食指点了点太阳穴似在思考,半晌后甜笑道:“有了,就玩捉迷藏吧!算起来,我从十岁后就再没玩过捉迷藏了。”
傅凌云点点头:“好。”
傅家姐妹们见傅凌云答应了,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
傅冉云又建议就在梨蕊院的院子里玩游戏,出了梨蕊院范围就大了,不好找人,又义正言辞地叮嘱丫鬟们不许放水。商量定,大家抓阄,第一轮是六姑娘傅绣云捉人。
傅冉云给傅绣云戴上黑色的眼布,还调皮地拉着傅绣云转了三个圈,大家这才笑着一哄而散,各自去找躲藏的地方。
第二轮是赵流云做“瞎子”,轮到第三轮换成傅冉云。
傅冉云大喊一声:“大家准备好了吗?”
没人回答她,她又俏皮地问:“七妹妹准备好了吗?”
傅英云反射性地回答道:“我准备好了,二姐……”刚出口,她便懊恼地捂住嘴巴。
傅冉云哈哈大笑:“我知道你藏在哪里哦!我去捉你了!”
傅英云受惊,想换个地方藏身,谁知,还没藏好,便听见傅冉云的脚步声。她左躲右闪,慌乱之下藏到一棵榕树后,发现那榕树后有个可容一人藏身的树洞,赶忙钻了进去。
傅冉云的脚步声便渐渐远离,傅英云得意地咧咧嘴。直到傅冉云把所有人找出来只剩下她时,她也不出来。她骄傲地听着傅冉云到处喊她,用各种手法欺骗她现身,可她再也不会上傅冉云的当了。
直到天色渐晚时,傅英云怕黑,听到傅凌云也在唤她,她这才耐不住出声,可她发现自个儿卡在了树洞里,动了动身子,突然感觉屁股底下被扎得很疼,她更害怕了,高声喊:“大姐姐救我。”
傅凌云听见她哽咽的声音,一下子记起那个可容人藏身的树洞。
她让铃兰拎上灯笼找到那棵榕树,看见傅英云果然藏在树洞,顿时哭笑不得地嗔怪道:“怎么这般调皮,也不怕树洞里有虫子!”
傅英云环住傅凌云的脖子,憋着嘴哭道:“有虫子咬我!”被傅凌云抱出了树洞,她却又感觉不到那种针扎似的疼了。
她朝树洞低望了望,惊讶地说道:“有反光,好像是个黑色的东西!”
其他一同过来的姐姐们气笑了:“大姐姐吓唬你,你还当真了!”
傅英云不服气地说道:“真的有东西扎我,不是虫子,像是针。”言罢,她在大家的阻止声中伸手,果真从树洞底摸出个黑色的东西来,就着灯光一瞧,是个黑色的布偶,还是个人形的布偶。
众女神色大变。
傅凌云狐疑地翻过布偶,只见布偶的后面写着傅老夫人的名讳和生辰八字,而且生辰八字上扎了许多细小的针。傅英云觉得扎得慌就是这针透过布偶扎到她了。
众人呆愣,傅冉云反应最快,惊讶地捂住嘴巴:“大姐姐,这个脏东西,怎么会在你的院子里!?”
傅凌云寒目扫过她,大家不禁都噤若寒蝉,傅冉云吞吞吐吐的,后面的话犹豫着没有说出来,但看向傅凌云的眼神却是失望而质疑的。
傅凌云冷笑。
傅英云“哇”地大哭:“大姐姐,这布偶不是我的!”傅英云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猜得到这绝对不是好事,在傅老夫人的生辰八字上扎针,这怎么可能是好事呢?
傅英云的哭声打破了院子里诡异的静寂,傅冉云气愤地说道:“不管事谁做的,诅咒老夫人都是不对的,我们作为孙女一定要找出做坏事的人!大姐姐,事关老夫人的身体健康,这事得上报给老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