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把对淳于沛的憎恶心思放在一边,望着底下的小叔子和小姑子们捧着红包和见面礼对她露出恭敬之情,心里也有些感动,这几个少年少女的身份显贵,身世却很可怜,从小失去父母,缺少父母疼爱。
安国公露出欣慰之色,看了眼傅凌云,觉得心里满满的,聂姑妈虽然也很关心他们,把弟弟妹妹们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是聂姑妈终究是外人,与他们隔了一层,不如傅凌云这个大嫂来得更像一家人。
早饭过后,淳于宗族的人便过来认新媳妇的脸,免得以后见面不相识闹出笑话来,接着大家簇拥着安国公和傅凌云到宗祠上告祖宗淳于家有新妇进门。
宁嬷嬷不断把奴仆们得到的最新消息禀告给聂姑妈,察言观色地进言说道:“夫人,难道咱们就什么都不做吗?依奴婢瞧,国公爷竟是对新夫人疼惜的紧,还没摸透新夫人的底细呢,便带新夫人进宗祠上告祖宗,无论怎样,您是国公爷的姑母,住在这府里,新夫人怎么着都该来拜见您啊!”
聂姑妈气得胸口起伏,宁嬷嬷连忙给她顺气,过了半晌聂姑妈才平静下来,她冷笑着说道:“这傅大姑娘的为人咱们心里清楚,第一天进门就给我这个姑妈一个下马威,恐怕过了今儿便要问我要管家权,与其等她开口要,倒不如我做个顺水人情给了她!”
宁嬷嬷大惊失色:“夫人万万不可啊,这管家权交出去容易,若是想收回来可就不容易了!想那新夫人小小年纪,从小跟着庶女出身的继母,能学到什么真本事?就那小家子出身的小林氏,只当得了一千两嫁妆的家,定南侯府闹出多少丑闻,让她教出来的新夫人管理偌大一个安国公府,不是闹笑话嘛!”
宁嬷嬷的话粗略一想是责怪傅凌云不懂规矩,不把聂姑妈放在眼里,实则是在提醒聂姑妈安国公的心是偏向他自个儿的媳妇的没有安国公的支持,傅凌云敢给聂姑妈撂脸子吗?当然,宁嬷嬷是绝对不会认同傅凌云取代聂姑妈管家的。
聂姑妈冷瞥了眼宁嬷嬷,轻嘲地说道:“我自打记事起便开始学着打理安国公府,安国公府的水有多深,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等那小丫头片子碰得满鼻子灰,我要她求我管家,以报今日之耻!”
宁嬷嬷抿了抿唇,人有亲疏之分,安国公也不例外,没成亲前,安国公事事维护聂姑妈,成亲后,当然是他自个儿的媳妇更亲。聂姑妈也实在高看她在安国公心目中的地位了,交出去的管家权哪有那么容易收回来的?即便安国公命令傅凌云交出来,怕是淳于家宗族的人也不赞同哪家的中馈不是自家媳妇管着,而要交给一个出嫁了的姑太太的?
但是主子心中定了计较,宁嬷嬷见劝解无用,只能把话咽进肚子里,有些话可以隐晦地说,一旦敞开了来说,就是她挑拨主子和安国公的关系了。
宁嬷嬷谄媚地笑着说道:“何必等到来日,今儿祭祀祖宗这么大的事,新夫人连宗祠都没见过的人哪里见识过这种大场面,要是出丑,家里只得您一个长辈,国公爷还不是得求夫人您去跟淳于家的族人替新夫人赔罪吗?夫人且等着消息吧。”
聂姑妈眸光一闪,拿绣彩凤的帕子捂住嘴巴闷闷地笑了,她的动作十分优雅,似乎只是贵夫人听了个笑话,想要大笑,却碍于仕女规范而只能如此压抑地闷笑。
……
祭祀祖先规矩繁多,傅凌云今儿穿的礼服没有嫁衣繁复华丽,但是整套首饰头面穿一天下来,仍旧繁重得很。)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她偷偷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安国公见了便关切地问道:“要我帮你揉吗?”
傅凌云连忙摇头,耳垂上的红宝石耳坠和发髻上的金孔雀衔红宝石步摇随之晃动,耳坠和步摇相映成趣,映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柔腻、吹弹可破,大概是马车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傅凌云觉得安国公的声音十分温柔,她的嗓音也不自觉地放柔:“妾身还好,幸好这样的场合不常有,不然妾身可吃不消。回去让韩嬷嬷帮妾身揉一揉就好了。”
安国公看了看自个儿的大手,再看看傅凌云的脖子,他轻轻握成拳放在大腿上,有些窘迫地咳嗽一声,朝马车窗外看去,跟傅凌云说着街市上的热闹,傅凌云嘴角含笑地听着,她的思绪不禁又飞往前世,当时聂姑妈让宁嬷嬷陪她来,宁嬷嬷有意无意地误导她,让她在淳于宗族面前丢了大脸。
而这世没有宁嬷嬷帮倒忙,聂姑妈的手伸不到淳于家宗祠里,傅凌云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跟着规矩走即可,她能从淳于宗族长辈们的眼中看到满意的色彩。
安国公尴尬,傅凌云沉思,两人略显沉默地回到安国公府,下车时,安国公在车下扶她下马车,二门上的婆子们见状,眼中都有异色,大家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互相打个眼色,看向傅凌云的眼神不约而同地变得更加恭敬。a()
傅凌云朝安国公绽放出一个如花的笑靥,安国公微微勾唇,他希望傅凌云能尽快融入安国公府,他娶傅凌云回来的首要目的是为她挡去一切伤害,让她过得更自在,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之前两人之间的小争执是没必要的,成亲前,他是多么相信傅凌云,为什么成亲后,他会质疑傅凌云处理不好安国公府的内务和亲属关系呢?
安国公顿了一步,让始终落后他半步的傅凌云和他并肩,指了一处花丛笑道:“那是去年嘉妹亲手打理的,今年果真开花了,等你得空,我带你四处转转,咱们府上人少,许多房屋疏于管理,都有些陈旧了。”
安国公府内的许多建筑都是开朝时建的,与其说是陈旧,倒不如说是古董和底蕴,这是许多贵族求都求不来的。
傅凌云点点头,微微笑说道:“好,妾身正打算四下走走,有国公爷的介绍便更好了。国公爷,皇上给了多少天的休沐?”
安国公回答道:“后天就去上朝。”
傅凌云些微惊讶,前世安国公是有十天假期的,成亲前五天,成亲后五天,这一世竟然缩了这么多,她心中疑惑,不过她不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发生过什么大事,即便有,也是安国公能解决的。
话说,除了安国公被亲弟弟淳于沛算计,傅凌云还真没见过什么事会难倒安国公,似乎只要有他出马,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
安国公察言观色,看出傅凌云眼中掩藏着一抹不舍,他心情陡然间变得十分愉悦。
景晗苑就在眼前,傅凌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连忙问:“国公爷,那咱们待会儿是先去见聂姑妈吗?”
安国公自然地说道:“祭祀过祖宗,没有了那些个忌讳,当然该去见见聂姑妈。稍后还要进宫,就直接换了进宫的衣服去吧。”
傅凌云轻颔首,她在心里琢磨,安国公可能没有表面上那般喜爱聂姑妈,不然不会在不和聂姑妈商量的情况下赞同她管家的意向,但他心里还是尊敬聂姑妈的,她微微叹气,和聂姑妈的这场仗还有的打。
随后,傅凌云和安国公按品级着装,昨儿个贤妃来时便带了皇上的圣旨,傅凌云还未进门便封为正三品的淑人,所以韩嬷嬷、剪秋她们直接叫傅凌云“夫人”而非“太太”,而安国公是超品国公,她须得拜见过皇帝才能升为和安国公同品阶的诰命夫人。
两人换好衣服,相携来到锦瑟苑,宁嬷嬷进去通报,片刻后回来,为难地说道:“国公爷,国公夫人,我们夫人早晨没能按点吃早饭,犯了胃病,刚才大夫开了药,正在歇息,夫人恐身上不吉利,还是不见为好。”
傅凌云暗笑,她怎么觉得宁嬷嬷是故意在暗示他们早晨没来敬茶,聂姑妈误了吃早饭的时辰就病了吗?她一个新媳妇才进门,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姑妈就病了,传出去不定得说成什么样子。
傅凌云看了眼安国公。
安国公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那姑妈现在可否还难受?”
宁嬷嬷亦是忧心忡忡地回答道:“刚才夫人忍痛忍得满头大汗,好容易才睡着呢。”
傅凌云扯了扯安国公的袖子,低声说道:“国公爷,既然姑妈好容易才睡着,我们还是不打扰她休息了吧。”
安国公正要点头,宁嬷嬷不满地小声嘀咕道:“夫人睡着之前一直念叨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呢。”
傅凌云颦眉提高音量说道:“宁嬷嬷,你可得好好照顾聂姑妈,没想到厨房里的人这么大胆,竟然没有按时辰给聂姑妈送饭来,早晨我和国公爷以及弟弟妹妹们却是按时辰吃饭的,这样说来,是府里的下人见我入府就怠慢了聂姑妈,实在是目中无人!宁嬷嬷放心,等我回来定会严查,聂姑妈是我们府上的贵客,又抚养几位弟弟妹妹数年,我岂能眼看着下人欺负聂姑妈!”
不等宁嬷嬷反应,傅凌云扭头,脸上还带着气愤之色,接着说道:“国公爷,咱们一会儿还要去宫里,倒不是妾身不尊重聂姑妈,妾身也明白国公爷对聂姑妈的孝心,妾身跟国公爷的心情是一样的,只是,若咱们先探望了病中的聂姑妈,再去见太后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恐怕不妥当啊!妾身倒不怕自个儿被人留难,就怕宫里有小人将此话传给皇上,那受牵连的就是聂姑妈了。国公爷,咱们自个儿就算了,可不能连累聂姑妈啊。”
宁嬷嬷微微瞠目,她见过巧舌如簧的,却没见过像傅凌云这般将两件毫无关系的事联系在一起,小题大做,而且貌似很有道理的样子。
安国公凝眉想了想,他亲自操控了洪那件事,知道流言的厉害,便点头说道:“夫人说的是,那宁嬷嬷,你守着姑妈,剪秋也在锦瑟苑留下来帮忙,姑妈若是醒了,让大夫再来诊脉。”
言罢,安国公朝厢房里望了眼,和傅凌云离开去宫里。
再说傅凌云和安国公进宫,小夫妻俩乘坐的马车古朴简洁,但是印有安国公府的专属标记,街道上的行人知是新婚小夫妻的马车,纷纷友善地让道。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李贤德李公公的马车出宫门,那马车后面还带着一辆豪华张扬的马车。
安国公认识常跟李公公出宫办事的小公公,就礼貌性地冲那小公公打招呼,岂料,李公公猛地掀开车帘子,看到安国公眼中闪过惊喜,圆圆的身材从马车上“滚”下来,摆了下拂尘:“听着是国公爷的声音,原来真是国公爷!老奴先恭喜国公爷喜结良缘,百年好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快随奴才去太后娘娘的宫里,倒是省了老奴再跑一趟腿!”
安国公不苟言笑的脸微微带了些喜气的笑意,从袖中取出一个红包递给李贤德,说道:“这是双喜红包,专门留给公公的,图个吉利。”又疑惑地问道:“皇上也在太后娘娘的宫里吗?”
李贤德脸上抹的脂粉抖了抖,眉开眼笑地回答道:“皇贵妃娘娘昨儿个半夜里诊得喜脉,皇上今儿下朝陪皇贵妃娘娘到太后娘娘宫中请安,正好碰到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也在坐,皇后娘娘正在问贤妃娘娘国公爷昨儿个成亲的盛况,太后娘娘听到贤妃娘娘对国公夫人赞不绝口,便急着想见国公夫人,皇上便打发奴才带马车和轿子去接国公爷和国公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