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那几个管事嬷嬷们都扣上贪污的帽子后,其他的嬷嬷们就全都老实了。
尤嬷嬷和后来的几位查出来的管事嬷嬷被关押在一起,傅凌云命铃兰给她们写了供词,画了押,家里都被抄捡了,这样小范围的抄捡并没有引起府外人的注意。
傅凌云吃过午饭后,正和丫鬟们在花园里逗弄小火玩耍,二门上的婆子禀告上官总管有事求见。
傅凌云听完上官总管的话之后,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她口气有些沉重地说道:“这事我知道了,你拿我名帖去京兆府找京兆少尹林少尹,他是我舅家大表哥,这事交给他处置就是了。”
上官总管接过名帖就骑马去了京兆府。
傅凌云抚了抚小火的毛,抱着小火说道:“我们该去见见尤嬷嬷了。”
扁豆等人连忙跟上,扶郎嘀咕道:“这种人一点子担当都没有,死了也就死了。”
傅凌云让扁豆单独把尤嬷嬷提出来,她坐在景春堂的正堂里,看着尤嬷嬷说道:“尤嬷嬷,我听闻你关进去的第一天晚上大厨房给你送了一个馒头,一碗水,你嫌那馒头没味儿就没吃,过了一夜却看见被啃了半个的馒头边上有个死老鼠?”
尤嬷嬷心里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愤愤地说道:“是。”
傅凌云对她的怒目视而不见,云淡风轻地笑道:“你以为是我给你下毒?”
尤嬷嬷抿紧了嘴巴,显然是默认了。
傅凌云讽刺地说道:“尤嬷嬷,你认为你值得脏了我的手吗?”
尤嬷嬷身子一颤,身上的愤怒渐渐转化为悲伤。
傅凌云看了她一会儿,接着说道:“你贪污了那么多银子,还私自把银子拿出府外给侄儿置办家产,想以后等你赎了身出府,正好享福?做梦!从我揭露你贪污的那天起,你在我眼里就是个死人,即便不是死人,也是个跟国公府不相干的人,我没必要为一个不相干的奴才痛下杀手,坏我自个儿的名声,后来你也看到了,好几个管事嬷嬷都进去了,她们都好好的。呵呵,尤嬷嬷,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谁想你快点死。”
傅凌云的语气平平淡淡的,却在尤嬷嬷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尤嬷嬷嘴唇颤抖:“奴婢……奴婢不知道……”
傅凌云接着又给了尤嬷嬷一个重击:“尤嬷嬷,我实话告诉你,我一早没打算留你在国公府,而你的家人也因此受到牵连,我是打算把他们全部打发了的。前几天我让人守在你侄儿门口,不许他出去,他那屋子是你用贪污的赃款买的,按律法即便写着他的名字也不属于他,我让人告诉了他。下人聊天提到你被关进柴房,你那侄儿不知臆想了什么事,竟然吓得吊死在了房梁上!真是可悲可叹。”
尤嬷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浑身打哆嗦:“不可能,不可能,二牛怎么可能上吊呢!夫人,夫人,求您告诉奴婢,二牛他怎么样了?他救回来了是不是?”
傅凌云惊讶地看着她:“我说可悲可叹,就是因为他死了。唉,尤嬷嬷,你又是何必呢,千般算计,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尤嬷嬷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韩嬷嬷掐尤嬷嬷的人中,尤嬷嬷幽幽醒来,只听坐在高位上的傅凌云的声音悠远地传来:“尤嬷嬷,宁嬷嬷在背后耍心机想让你早死早超生,你还是老实招了吧。”
尤嬷嬷用干涩的嗓音回答道:“夫人,老奴,招了……”
尤嬷嬷招完供,画了押,回到柴房,大家纷纷询问尤嬷嬷,尤嬷嬷似哭非哭地讲述一遍,大家都沉默下来,对手段歹毒的宁嬷嬷恨之入骨。如果宁嬷嬷不威逼利诱,她们怎会走上不归路?于是,都叫嚷着要招供。
铃兰一一写了供词,让她们画押。
晚上,傅凌云研究完供词,嘴角绽放出一个笑容。
安国公见了便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傅凌云避开他的手,把供词递给安国公:“是宁嬷嬷。”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国公爷,我惩治宁嬷嬷,你会不会认为我嚣张跋扈啊?”
安国公从供词里抬起头来,凝视着傅凌云,忽然一笑:“你是我妻子,她不过是个伺候主子的仆妇,她敢冒犯你,你应该让我亲手给你出气,而不是问我你是否嚣张跋扈。你是安国公夫人,就是嚣张跋扈些又有什么关系?”
傅凌云一怔,心里的暖流一阵阵涌动,这种有人依靠的感觉真好,她想起前世安国公去世的那些日子,她无比的惶恐,感觉自个儿茕茕孑立,孑然一身。有一段日子她在国公府举步维艰,她多想追随安国公去了,为了两个孩子,她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
她不知不觉地靠近安国公,依偎在他怀里。
她抬头,看着安国公的下巴,轻轻问:“那你会不会认为我冒犯了姑妈呢?毕竟姑妈带你们兄妹三年,有教养之恩。你若是不开心,我不惩治她就是了,说到底,也就是一奴才。”
安国公叹息着说道:“姑妈终究是姑妈,你别因为三年的教养之恩就心生负担。”
傅凌云听懂了,聂姑妈终究跟淳于家的兄妹们不是亲生母子、母女,对比一下聂曼君就知道。聂姑妈做事首先考虑的是聂曼君,其次是她自个儿,最后才是安国公兄妹,她纵容宁嬷嬷收买府中奴仆贪污便可窥一斑。
傅凌云语气轻快:“我知道了。”
傅凌云这几天才把景晗苑和景春堂的人事理顺,因为今儿把甘草的名字从花名册上划掉,她又想起甘草和甘菊两姐妹来,熄灯后便和安国公说道:“国公爷,您是怎么安排甘草的?”
安国公闻言略怔,抿着唇角,淡淡地说道:“我让人把她们姐妹俩送到南方了,这是当初就和甘菊说好的。”
傅凌云听说甘草和甘菊被送走了,她心里一松,意识就有些朦胧,困意袭来,声音便变得些微含糊:“那就好。甘菊是从小卖进我们府里的,家里老子娘都不怎么在乎她,甘草的家人呢?”
安国公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甘草家里没人了。”
傅凌云打个呵欠,这次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睡着了。
安国公吻了吻傅凌云光洁的额头,拉了拉被子,手移到傅凌云的小蛮腰上,闭上眼缓缓进入梦乡。
翌日,傅凌云再次召集大家在景春堂议事。
这几天宁嬷嬷没少让管事嬷嬷们给傅凌云使绊子,洒扫、库房、厨房、浆洗、采买、茶水房、绣房等各处都大大小小地出过岔子,傅凌云对安国公府的事务早便烂熟于心,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但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失误也足够让她心塞的。还好,宁嬷嬷跟前世一样狂妄,一个个小把柄,抓起来就是大把柄。
扶郎把关在柴房的管事嬷嬷们提出来,堂上站着的管事嬷嬷们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一个个屏气凝神。
傅凌云明眸一扫,环视一圈众人,沉声说道:“铃兰,你来念念各位管事嬷嬷的供词,念到谁的供词谁就站出来,若是有不合事实的地方尽管当着大家的面提出来。”
随后又点了两个稍微认字的管事嬷嬷站在铃兰身后监督,以作证铃兰并没有徇私舞弊。
铃兰一边念,剪秋一边誊抄一份,把誊抄的那一份给两个认字的管事嬷嬷验看过后,又让招供的管事嬷嬷再次画押。
全程下来,景春堂越来越安静,只能听到铃兰的唱读声,剪秋写字的沙沙声。
等铃兰和剪秋处理完,傅凌云命人将犯事的管事嬷嬷们带下去,继续关在柴房里。而傅凌云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眼中突然浮现泪光,声音颤抖地说道:“我自认从管家以来兢兢业业,没想到这些管事嬷嬷不仅不敬我为国公夫人,把个只会搬弄是非的奴才的命令凌驾于我的命令之上,而且私底下竟然连国公府都不放在眼里了!你们谁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认为不该尊我为主母的,认为国公府的规矩都是废纸的,早早告诉我,我就还了你们卖身契!今儿你们老实说了真心话,我不会怪你们。”
说罢,傅凌云复杂地看着她们,既有怒气,又带着几分失望。
管事嬷嬷们吓得纷纷跪地,战战兢兢地说道:“夫人息怒,奴婢们不敢!奴婢们一直打从心底里尊敬夫人……”
一个说:“夫人赏罚分明,是个好主母,奴婢只认夫人为主子。”
一个说:“犯事的管事不代表我们所有人,奴婢们是受了她们连累啊!求夫人明鉴,奴婢们绝没有以下犯上的心思!”
又一个说:“奴婢对国公府忠心耿耿,这辈子誓死守在国公府,尽心尽力伺候国公爷和夫人!”
“……”
傅凌云淡淡地听着管事们表忠心,眼中渐渐露出满意的神色,这底下表忠心的管事们也有些给她使绊子的,但她并不是个多么计较的人,况且现在已经有七八个管事嬷嬷犯事被抓,她不可能把所有耍过小心机、心思摇摆不定的嬷嬷都赶走,真要这样了,安国公府的内务马上就会乱套了。
她这样做的最大目的便是震慑。
傅凌云重重叹了口气,口吻平静了很多,说道:“从我学管家,我们老夫人就教导我,管家最重要的便是赏罚分明,无规矩无以成方圆。做得好的人,有赏,做得差的人,有罚……”
她点着几位一直老老实实做事不惹是生非的管事嬷嬷出来,让扁豆当场赏了每人一个红包。
那几个得了赏赐的嬷嬷喜不自禁,承诺以后好好干活。
别的嬷嬷看在眼里不禁有些眼红。
可以说,这一天傅凌云真正在安国公府站稳了脚跟,傅凌云用行动收服了所有的管事嬷嬷。
傅凌云留了几个内院刑房的管事嬷嬷,让其余的人都解散了,然后她在景春堂吃了早饭,这才带着那几个管事嬷嬷朝锦瑟苑行来。
小丫鬟禀告宁嬷嬷说傅凌云带着一大帮人到锦瑟苑来了,宁嬷嬷还有些不信,回报了聂姑妈,聂姑妈轻轻蹙眉:“这个时辰不会是来请安的,她又想使什么幺蛾子?”
傅凌云一进门就恨恨地瞪了眼宁嬷嬷,朝聂姑妈恭恭敬敬地行个礼,委屈地抬头,声音带了点哽咽,说道:“姑妈为凌云做主!”
此刻,正好淳于嘉不情不愿地被聂曼君拉去亲手给聂姑妈煎药回来了,聂曼君进门不需要通报,淳于嘉跟着她当然也是直接就进来了,一听到傅凌云这话,淳于嘉连忙关心地问:“大嫂,谁给你委屈受了?这几日,我听到下人说管事嬷嬷们给你使绊子,是也不是?告诉我是谁,我给你出气去!”
傅凌云暗自扶额,换了副温和的口吻说道:“嘉妹别气,那些管事们的雕虫小技还气不到我,倒是关于宁嬷嬷……只能让姑妈为我做主了。”
宁嬷嬷心里咯噔一声,恨恨地把傅凌云骂了狗血淋头,这傅凌云从进门第一天起,便跟跗骨之蛆似的,紧抓着她不放。但她面上只露出了惶恐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