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闻说山海不相逢 > 第五十四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共投案
    天色微亮,县衙内堂。

    昨夜宿醉的县老爷今儿倒是意外醒的挺早,也许是潜意识里知道要有大事发生,窗外的天还擦着淡淡的灰色,人就惊醒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痛,人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没法子,想那干脆就起来吧。

    简单的梳洗收拾,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心说不然就趁着天早,出门溜达一圈,醒醒神。

    连打了两三个哈欠,县老爷眼泪都快沁出来了,眼跟前也没大注意,恍惚间就见着前头门口好像站了个人,定神一瞧,嗬,他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这师爷倒是更勤快啊,一大早这是在查勤还是看门呐?怎么连大清早上都是个苦瓜脸呢?难怪这么些年,越看越苦。

    县老爷今儿兴致还不错,上去边打招呼边调笑,”哟,师爷早啊,您这是一大早的,来站岗了?”

    县老爷有心情,师爷可没有,他从后半夜得了消息就赶过来了,也知道县老爷是喝多了不好打扰,但实在是没办法,愣是撑着一把老骨头蹲在门口等。就等县老爷赶紧的醒来,要是县老爷再有半个时辰不起,指不定他就得进去敲锣打鼓的喊人了。

    守了大半夜,师爷这声音里都打着颤,”哎哟老爷啊,您就别开玩笑了,出事了。”

    县老爷说不是吧,昨儿不是腊八夜,那么喜庆一日子,又有哪个倒霉鬼死路上了?

    也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师爷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听那动静县老爷都觉得自己膝盖泛着疼,连连摆手,”别别别,这死的又不是我,你别磕啊。你给我起来,别磕,磕了我就打你,你你你你起来。”

    师爷哪里听的进去,一张脸皱的都快团起来了,”老爷,那相爷的姑爷要自首,他说王成的案子是他做的,昨儿半夜就来县衙了,非要老爷您赶紧审案子,老爷您是没看到他那病怏怏的样子啊,我说话大点声都能把他吓死了,他要是等会死在县衙了,县老爷您千万作主,这不关我事啊。”

    ”啊?”县老爷听得稀里糊涂,师爷的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可就没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眼下听着是相爷的姑爷要自首,那这事绕不开相爷啊,就问,”那老相爷怎么说,你派人去问了没?”

    ”哪敢不去啊,”师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可他们说相爷昨晚夜喝多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呢。我夜里派人盯着了,起来了就请他过来。”

    县老爷心说这什么事啊,抓紧着问,”那相爷的闺女呢?那个莺莺,她相公半夜跑出来,她就没跟着?”

    ”就是这个奇怪呢,我听说相爷睡了,立马就去请小姐了,结果他们下面的人说小姐出去买药了,那深更半夜的,相府的千金小姐怎么能自己出去买药呢,我派人把天虞镇几家的药铺都去看了,没见着人,你说她要是在我们这儿出了什么事,哎哟,县老爷,您说怎么办啊。”

    县老爷也懵了,他这一大早本来就没睡清醒,师爷一句句的给他倒昨晚的事,这哪句听着都不正常,县老爷想,得了,不然我再回去睡一觉,看样子,我这是还在做梦呢。

    但他也不能真甩手就回去,师爷还跪在这儿等他拿主意呢,心里琢磨了一下,想着这事还真不能等老相爷起来再说,本来就麻烦,到时候再沾亲带故的,就更不好解决了。

    吩咐师爷,老相爷那边还是得等着,相爷千金的事,也得先派衙役出去找,去附近别家的药铺都看看,兴许要找什么偏僻的药材就走远了,总之动静先别太大,别回头闹个乌龙出来,没事也变成有事。

    至于这姑爷,他得先亲自去会会,知根知底了,也不至于糊里糊涂的上堂。

    就跟师爷说,你先把那姑爷安置到县衙的后厅去,咱们也不算审,就先跟他问问话,我这什么都不清楚,先探探他到底什么意思,再看下面打算如何。

    师爷连连点头,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办,起身转头就走,县老爷在身后喊,”哎哎哎,走错了走错了,县衙在那边呢,你去哪儿啊。”

    师爷丧着脸回头,”我去给他姑爷买早饭啊,老爷您是没看到,就他那身子,一顿不吃我怕就救不回来了。”

    县老爷心说不至于吧,相爷闺女不才十几岁,那她姑爷能有多大,就算病着,到底是年轻,何况要长途跋涉从京都到天虞,那走的时候就应该还是好的,不然不会带出门,那这总共才病了多久,哪儿就这么夸张。

    结果一见面,县老爷傻了,这还真有这么夸张。

    这姑爷的状态打扮倒还精致,雪白的长发高束着,佩一银霜色的小发冠,通身的衣服也是银霜色的,就显得人格外的清瘦而高挑,发冠上镶着水蓝色宝石,腰带间佩着玉环流苏,看着就知道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这就是平日有人悉心照料的模样。

    但通身的银霜色也不能掩饰他苍白的面色,那一张脸白的就和冻死在雪地里的人一样,白的僵硬,脸上削瘦的,就能看见一块块骨头都是什么模样了。

    县老爷没有心理准备,陡然大早上见着他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心说难怪师爷怕成那样,这人要是半夜杵我面前要投案,那我也害怕啊,他是人是鬼啊。

    县老爷这一抬手,赶忙让两旁边的人都把后面的软椅软垫都给搬出来,这硬椅子上坐着哪行啊,还不得让他躺舒服了再说话,别说着说着气就上不来了,那罪过就大了。

    姑爷也不拒绝,可能也是没力气拒绝,白的跟胶了漆似的嘴唇上下碰了一下,轻飘飘说了声,”谢老爷。”这一声轻的,就和他这人一般。

    县老爷顿时就不敢大喘气了,怕气一足给他整个人吹化了。

    就是从这张椅子挪到那张椅子的事,这姑爷却费了好大的劲,县老爷原想叫两三个人过来帮着,姑爷拒绝了。说谢老爷好意,我不习惯别人搀扶。

    他这说话都费劲了,还要在小事上坚持,县老爷就知道这是个自尊心极重的人,不再坚持,耐着性子看着他一点点的挪过去。

    等姑爷重新坐下来,县老爷看着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气息,大冬天的早上,额头上却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就估计他身上是有什么病痛,一直在强忍着,这样的人,要说他能在衙门等上大半夜,县老爷心里都想,师爷你这诓我呢嘛。

    县老爷就这么盯着姑爷看,边看边琢磨怎么开口,此时太阳已经稍稍的露着尖儿了,能看出来今天是个好天气,初生太阳的光芒最是耀眼,就透过檐角落在姑爷了的白发上。

    少年白头,而且是全白,就知道这个人身体定然有问题,但也因为是少年白头,少年郎的面容配着苍白如雪的一瀑长发,那也是着实好看的。

    这姑爷都病成这样了,还能看出来人是好看的,可见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句话,无论男女,都是适应的。

    想了半天,县老爷心说,我就从相爷闺女聊起吧,别上来就是杀人放火的,回头再给他问激动了,晕过去,那就不好处理了。

    把师爷买好的早饭递到他跟前,”我听说,贵夫人昨晚出去买药了?我们天虞镇虽说民风淳朴,但到底是夜里,又在冬天,别回头再给夫人冻着了,以后要再有这样的需要,你尽管差人来告诉我,我派人去买就是了。”

    他这是想探探相爷闺女还没回来的事,姑爷也不回避,”谢老爷好意,我的药向来都是莺莺亲自采买,那些下人交代不清楚。莺莺身旁有相爷府的亲兵跟着,不会出问题的。”

    人家相公都说没问题了,那应该就没什么事,县老爷松了一口气,至少眼下一个问题,可以稍微放心些了。

    只是不知道这姑爷半夜来投案,莺莺小姐知不知情,这事来的突然,眼下看这姑爷的样子,别说让他割人脑袋,县老爷觉得,你就算就给他一苹果水梨,让他削个皮,他也不一定拿得动刀。

    县老爷想,这事肯定还有问题。

    再问他和莺莺小姐如何相识,相识前后又是如何的情形,姑爷也不隐瞒,一一都说了。

    姑爷名叫成煜,是长右山人氏,幼年时家中曾经经营过一些小本买卖,虽不算富贵人家,倒也是温饱有余,可惜三岁那年,父亲出门进货,那货船也不知是翻在了哪条河道上,总之到最后也没能回来,过了几年,由母亲的娘家作主,让母亲改嫁了,从那时候起,成煜就跟爷爷过了。

    爷爷跟着家里买卖继续着做,原本想能等着成煜大些。就把这生意交给他,也算是对成煜的父亲有个交代,没成想还没等到那一天,老人家福分浅,只因淋了一场雨,就彻底病倒了。

    成煜当年是早产,胎里不足,生下来就有病气,况且就算他身子骨不弱,一个十岁出头的孩童,如何就能撑起家业。

    只能按照爷爷的意思,把家里的产业先盘了出来,爷孙两在半山腰上买了间小屋子,屋前流水院后花,景致好,空气好,爷孙两算是一块养身体。

    再后来爷爷就病逝了,成煜习惯了山间的清闲日子,也不想再下山,算算手里的银子,这屋后有田有粮,每隔两三月下山置办些必要的物件,稍微省着点花,可能也够活一辈子,那就干脆山里过吧。

    这是他原本平淡无奇的人生,可能无趣,但也没什么大的烦恼,反倒是遇上老相爷家的莺莺小姐,这是个十足的意外。

    念书写字的人,总是容易喜欢上花花草草的东西,先前无事的时候,成煜就在屋前种过一大片牡丹,也没怎么特别的精心照顾,但总体来说,长势还算不错。

    那天他照旧在屋里看书,就听花丛里边有动静,原以为是山里的狐狸野鸡又跑出来糟蹋花了,起身一看,却是个晕过去了的姑娘。

    不消说,就是从天虞山乱葬岗跑出去的莺莺姑娘。

    在成家住了两天,莺莺方才渐渐醒来,成煜给她请大夫瞧了,说的是因着姑娘连日劳累,身子有些不大好,先前胳膊上还是腿上,哪里有了擦伤碰伤也没有处理好,如今伤口发炎要照看,还有姑娘先前应该是受过惊吓,如今凝神养气,也需要休息。

    反正大问题没有,但就是需要静养,好在成煜住在上山,没什么人说闲话,只要他们自己清白,那就什么不方便,就这么着,莺莺在成家暂且算安顿了下来。

    相处了一段时间,两人渐渐也没那么陌生了,成煜身子弱,喜书好静,莺莺在女儿家里也算是有学识的,两人还能搭上话。

    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有一天,莺莺说我也麻烦公子你许久了,有些事,我需得对你坦白,就把自己如何身份,如何委屈,如何流落一一都说了,说到最后眼泪下来了。

    莺莺说我如今流落在外,父母不知我死活,定然是万般忧心,我既活着,就没有不回去尽孝的道理,只是这京都一去,山高路远,我一个姑娘家恐怕难以成行,可否劳烦公子与我同行?

    成煜为难了,一来他打十多岁住到山上来,就没怎么和旁人打过交道,山下的事他不熟,二来他手上的钱虽然也够普通过日子,但要说出这么一趟远门,还带个姑娘,这花销就不好说了。

    思来想去,成煜也是个心善的人,说这么着吧,姑娘你放心,我既救了你,救人救到底,我护你前去,但是你容我几天,我把这房子抵押了,兑换成银两再好上路。

    莺莺跪下身来,叩了个头说,公子放心,等到京城回了家,我必然报答你。

    从长右山到京都,一路坎坷不必细说,落魄的富家千金,风华正茂的少年,情感的发展就像故事一般理所应当,直到在相爷府举行了大婚典礼,一切就像是美好的大团圆结局。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完婚后往天虞镇来的路上,成煜的身子开始变得原来越差,起先只是小病小灾,想着是水土不服过两天就好了,可再过了两天就变成卧床不起了。

    老相爷原想的是为女儿打抱不平,顺便也算是体察一下民情,结果为这姑爷的病,不得不一再劳烦各地府衙,这一路的大夫都快看遍了,也没什么起色。

    这时候老相爷就说了,不然我们就先回京吧,请宫里的御医看,总是更好些。

    可莺莺小姐说这已经是大半道了,这时候转头也一样的是车马颠簸,还是先走吧,于是老相爷只能看着女儿陪着姑爷一同消瘦,心疼的都不行了,心疼着心疼着就开始害怕。

    这姑爷病得来的可怕,老相爷想,他不会都回不了京吧,要真是那样,我女儿,可怎么办。

    听到这儿,县老爷有些唏嘘来,想想莺莺小姐先前流落未央楼的事,再想想她逃离未央楼后的这种种经历,这简直是天下俱是伤心人的一段传奇啊。

    这么想着,县老爷也自责,心说要是自己当时多个心眼,没有轻信徐三言的话,可能莺莺姑娘的遭遇,就能稍微好些。

    也算是自己的过失吧,县老爷在心里叹了口气。

    眼瞧着姑爷说了一气儿的话了,也确实累了,哑着嗓子咳嗽起来,县老爷赶紧让下旁的人给沏茶去,转过头来问他,”那你现在用的是什么药?瞧瞧兴许我们这儿产呢。”

    意外的是,姑爷居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先前看了许多大夫,只是不见好,倒是有天在街上,有个道士给了一副药,说能治我的病,喝完果真好了几天,向他讨要药方,他却说只能告诉一个人,不然泄露天机就不灵了,因此这药就只有莺莺清楚,是她买了药,回来再让下人去熬。”

    县老爷心说稀奇了哈,道士治病,倒是少见,接着问,”那你就不担心。这药里有问题?”

    ”担心什么,”姑爷扯着毫无血色的双唇,笑了笑”我本身就是病重的人,他不给药,我也未必就能活,他何必还要用药来害我?多此一举。”

    县老爷鬼灵,一时竟也被他反问的噎住了,就觉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这么说了两句,两人之间的氛围就没有那么尴尬了,县老爷瞧着他虽说身体不好,思维逻辑倒还一切正常,不像有问题的人,就打算着找个话口,给他劝回去休息。

    结果机会还没找着呢,那姑爷忽然扶着椅背站起身来,想要跪下。但也不知是膝盖僵还是怎么着,撑着椅子边摇摇晃晃没跪得下去,就提了嗓音说”县老爷明察,天虞镇王成的命案是我做的,今日我特地前来自首,望老爷明鉴,不要连累无辜的人。”

    他这一句话,就把县老爷说懵了,心说聊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岔到这儿了,这么多年,犯人我见多了,那些抵死不招的,油嘴滑舌的,苦大仇深的,你这算哪一路的啊。

    心里还是不信他。问,”那你先说说,你跟死者王成是什么仇什么怨,你怎么杀他的?”

    姑爷不说话了,想了半天说,我拿刀杀的啊。

    县老爷差点没笑出来,心想到底是涉世不深的年轻人,这场面,还是应付不来,但没办法,对面是个病人啊,就耐心的跟他说,我是问你,如何证明你杀的人,凶器在那儿,被拿走的人脑又在哪儿,你这一概不说,我没法定罪啊?

    听着没法定罪,姑爷大概也急了,”老爷您知道我一直养病不曾出门,如今我却能准确描述出王成死亡的时间地点和情状,这不能算证明么?那人脑我是误杀,我杀完就扔了,现在何处并不知晓,老爷您要是一直推脱,不愿与我定罪,那就是看着老相爷面子,您这是要贪赃枉法。”

    这一了我,连相爷也加进去了,得亏我提前和他聊聊,这要是堂上让老相爷听见这句话,他那暴脾气,别说你是姑爷,你是儿子,也得先推出去打一顿。

    县老爷也没辙,和师爷交换了一下眼神,他要真这么个强硬的态度找死,那谁也拉不回来,不然先照他的意思审下去,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试探着问那姑爷,”那这么说,我就给你升堂了?”

    姑爷点点头,这才又靠着椅子边缓缓的坐下去,他坐回去了,县老爷就松了口气。刚吩咐着,”传下去,上堂吧。”就听门外一声喊,”慢着!”

    县老爷又头疼了。

    门外的人是谁,不是老相爷,倒是莺莺姑娘,她如今换了一身茶色的衣裳,头上的簪钗都去了,一头长发落下来直垂到腰间,走到县老爷面前一跪,县老爷吓得立马就从椅子上窜起来了,这可是相爷的闺女啊,他哪受得起啊。

    莺莺也是一脸的倔强样,”老爷,我是来自首的,王成的事与我夫君无关。那是我做的。”

    县老爷傻了,心说好嘛,你们两夫妻今天是来逗我玩了。

    他傻姑爷可不傻,那反应可快,又撑着站起来,”老爷,我夫人是想为我顶罪,她一个女儿家如何能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此事无需再查,请老爷速速升堂宣判。”

    莺莺跪在地上,腰挺着笔直,”老爷,人是我杀的,人脑就在如今驿站的别院里,老爷可带人去搜查,此事”

    ”莺莺!”姑爷急着打断她,”你下去,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分明是我所作,你为何如此?”

    莺莺跟他对着急,”夫君,这句话分明应当为妻的我问你,你一无所知,来这堂上做什么。”

    姑爷眼睛里见着红了,”莺莺,你知我为人向来磊落,如今你若为我顶罪,陷我于不仁不义,你让我如何做人?”

    莺莺反应快,”相公你既是我恩人又是我夫君,我若眼睁睁看你枉死,我又如何为人?”

    县老爷就听他们你来我往吵的头疼,一拍桌子,”停停停!你们别吵了!!莺莺姑娘,我问你,先前我问成煜可有杀人的证据,如今一样的问题,我还问你,你有证据吗?”

    ”自然。”莺莺答的底气十足,”因为我是妖。”

    那莺莺站起身来,旋身一转,茶色的裙裾带起一阵清风,县老爷人只觉得眼前一晃,像有风沙迷了眼,再定睛一看,四周围人没了,莺莺站着的地方,落下一把茶色的伞来。

    这回连成煜都愣住了,刚刚还吵成一片的厅堂里鸦雀无声,成煜在县老爷诧异的目光里慢慢蹲下身去,他把那雨伞捡起,缓缓的撑开,伞面旋出一朵轻盈的花瓣,把收好的伞抱进怀里,他叹了一声,”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