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动莽撞的性格毁了她。“是他!”她叫道,“一定是他!他骗了我!”

    “谁?”德发日太太问道,像只可怕的猛兽般进逼一步,“谁?”

    “是,是一个男人。”雷蒙娜结结巴巴地说,她此时无心撒谎,然而惊恐之下头脑一片空白,她居然无意之间通过忘记隐瞒了许许多多的细节,“他,我,我跟他说了那封信,他说,我,我好奇你们藏了什么,然后我就,我跟他一起看了……”

    “他是谁?”德发日太太又逼近一步,雷蒙娜已经吓得靠墙缩成一团,“那个男人是谁!”

    “是,是,”雷蒙娜哭了起来,“他说,他说他叫西德尼?卡顿……”

    这对于德发日一家都是个陌生名字,但是不要紧。“你将那信给了一个陌生男人!”德发日太太以阴冷的语气问道,那并不意味着她的怒火降低了,正相反,那是火焰已经烧到了白炽的表现,“你为了一个男人,偷出了信!”

    她伸手到腰间,拔出了上了膛的手/枪,但是还没有举起手臂,便被扑上来的德发日按住了。“松开手!”她怒吼道。

    “这是你女儿!”德发日叫道,“你不能这样做!”

    “我没有这种女儿!”德发日太太说道。

    他们两个激烈地缠斗成一团。德发日的气力更大,但他要注意到不至于弄伤德发日太太,而德发日太太是百无禁忌的。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三十六年的苦心等待在眼前化为烟云,这样的愤怒和仇恨已经烧掉了她的所有理智。感觉到手/枪已经在逐渐脱手,她毫不迟疑,扣下了扳机。

    -

    那就是众人在街上听到的第一声枪响。所有人都齐齐一震,唯有卡顿毫不迟疑,立刻冲了进去。他冲进咖啡馆的时候,正看见德发日倒在地板上,胸口一滩血迹,而德发日太太举起手/枪来,正在瞄准吓得动弹不得的少女。卡顿毫不迟疑,一头撞上了德发日太太,将她推向一旁去。

    那场面就像一只猎豹奋不顾身地扑向一只大象。卡顿身材瘦削,本是很难撼动德发日太太的,但是带着那股冲力,他成功地将德发日太太往旁边撞了两步,抓住她的手臂,跟她搏斗起来。紧跟着忠诚的普罗斯小姐也冲了进来,她是跟德发日太太势均力敌的。一时间他们仿佛变成了一只三头六臂的怪物,所有人在那儿踢打着、纠缠着,翻滚成一团。他们踢呀、打呀,普罗斯小姐紧紧抱住德发日太太的腰,卡顿则拼命去夺她的枪。终于他们在地板上滚作一团,那一团里面传出了一声枪响。

    “我的上帝!”露西眼含泪水,惊叫了一声。她急忙从门口跑过去,连自己的安危也顾不上了。查尔斯紧跟着她,也奔了过去。但幸好,普罗斯小姐和卡顿都从地板上站了起来。硝烟散尽,地上留下了两具尸体:德发日,和德发日太太,两人均死于德发日太太亲手扣下的扳机。

    “上帝,我的上帝!”露西惊呼道,她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普罗斯小姐,又一转身紧握住卡顿的手,“这是……这怎么――!”

    所有人,站在门口,都被这惨案震住了。最后,还是马奈特医生最先恢复了理智。“我们快走。”他催促道,“快走!不要给人捉住了!”

    方才翻天覆地地闹了一通,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按理说应该引起一些人的注意的。但圣安东尼区住的都是最穷苦的贫民――也就是说,最热诚推动革命的人。邻居们这会儿都在刑场,没有人听见这两声枪响,但是过会儿就保不准了。谁也不知道这些响动传得多远,会有人来查看的。而且,天色渐渐黑了,很快五十六颗大好头颅全部落下,人们就会回家,那时这场命案就要被发现了。

    大家神情惊恐,脚步匆忙,互相搀扶着,半走半跑,继续往马车行跑去。只有卡顿在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怎么!”他叫道,“那小姑娘呢!”

    雷蒙娜在三个人扭打的时候已经逃了出去,这时他提起来,查尔斯达内才想到她甚至撞了一下他的身体,但是那时他太过紧张于那场说是性命攸关也不过分的打斗,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我不走了。”卡顿说,“我得去找到他。你们先――”

    “这不行。”马奈特医生说道,“你会被人抓住的!”

    “她的父母都死了,并且是因为我!”卡顿说道,“我怎可能就这样离开?”

    “别说傻话,这根本不是你的过错呀!”露西说,“卡顿先生,求你了,跟我们一起离开吧!”

    “你若留下,你可能会被判以谋杀罪,但是,我们所有人刚才都见到了,这两个人的死没有一个是你的过错。”查尔斯达内说道,将一只安慰的手按住他的肩头,“我的朋友,不要固执。走吧,或者我们同你一起留下。”

    街道的另一头已经隐隐传来了人声喧哗。断头台那边的闹剧落幕了。

    “快走!”马奈特医生厉声说道。他伸手抓住卡顿的肩膀,普罗斯小姐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臂。他们两个几乎是将他拖走了。

    洛瑞先生已经雇好了马车。感谢上帝,那车夫正跟朋友聊天聊得兴起,根本没有发现这一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