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位真真正正的圣人。
这些都是卡顿和达内在一路上打听到的。越接近下阿尔卑斯省,他们听到的事迹就越详尽,对这位主教先生的评价也越高。进了该省,再听不到一句关于米里哀主教的坏话了,这几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本该是一件好事,但卡顿却反而为此惴惴不安,日渐忧愁。毕竟,这位主教大人越是德高望重,他在信中所写的内容就越不可能说谎,但尽管如此,他仍旧抱着一线希望,需知很多狡诈的人物能够用欺骗的手段攫取好名声,而即使是真正智慧的人,也难免有犯错误的时候。期待前者也许是不应当的,但他隐隐对后者抱有期望。
他们在一八一五年十月初抵达了迪涅,经当地人指路,前往主教的房子,那是只有一层的狭隘低陋的小房子,达内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门竟应手而开了。
“请进,先生们!”屋内一个慈祥的声音响起,主教走出来了,迎接他们。双方彼此脱下帽子,行礼握手之后,主教热情地将他们请进屋里坐下。
“您还没有问过我们的来意。”达内有些吃惊地说道。
“那么,两位的来意是?”卞福汝主教微笑着问。
“我是西德尼?卡顿。”卡顿说着,从衣袋里将一封信掏出来,“也许您还记得,大约半月之前,您给我写了一封信。”
“啊!我记得。”主教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您来是想……”
“我想听听更详细的故事。”
“当然,当然。”主教说。这时候老女仆为他们端上茶,用粗陶杯子盛着。“请不要嫌弃这里的器具粗陋。”
“您身为教区主教,难道甚至没有一件银器吗?”达内吃惊地问。
“我刚刚送人了。”
达内有些诧异,但没有追问,“那么,请您谈谈雷蒙娜的事情吧。”
三人谁也没有动一下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杯。
“两年前,教区调来一位罗莎嬷嬷,她原先是蒙特勒伊修道院的修女,在那儿负责照料孤儿院的事宜,调到这里之后,她仍旧负责修道院。今年夏天她病了,八月底已经卧床不起,医生说她即将蒙受天主的恩召。我作为地区的主教,因此前去她的病床前,聆听她的告解,为她的灵魂祈祷和祝福。
就在那张病床上,罗莎嬷嬷对我说,她一生尽心侍奉天主,唯独有一件事心中有愧,那便是她曾从一个叫做雷蒙娜的姑娘那儿,接过了一个孩子。”
“我知道您在信中写过此事。”卡顿打断道,“但是请允许我再度加以确认:那孩子原来不是1806年出生,并由我收养的柯洛娜吗?”
“不,不是。”主教说,“在十年前,雷蒙娜还曾有过一个孩子。”
卡顿的脸色变白了。主教关切地看着他,但卡顿作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那是1796年的事情,罗莎嬷嬷一向是起得最早的,一个冬天的清晨,她去打开孤儿院的大门的时候,看见门口缩着一个只披着单衣,冻得抖抖索索的姑娘。那姑娘怀中抱着一个女婴,见到门开了,竟跪在地上,求嬷嬷把这孩子当做孤儿收下。
“按照规定,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允许的。嬷嬷十分为难。但那姑娘苦苦恳求,说孩子在孤儿院里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跟着自己,她是绝对没有办法养活这个女儿的。罗莎嬷嬷最终发了慈悲之心,从那姑娘手中接过了孩子,又问她叫什么名字。姑娘先是说叫雷蒙娜,忽然又改了口,‘不,我不再叫雷蒙娜了,您就叫我莫琳吧。’
‘您有给孩子取名吗?’罗莎嬷嬷问。
那姑娘说:‘她叫芳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
第10章 第十章
卡顿和达内的嘴唇都微微蠕动,默不作声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主教接着讲下去:“那时候罗莎嬷嬷还不认识她。后来她得知叫莫琳的这个可怜姑娘当了妓/女,因此从未跟芳汀讲起过她的身世,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孤儿。
十年之后,莫琳因为难产,挣扎来到孤儿院求助,罗莎嬷嬷重又认出了她,但她已不认得嬷嬷了。她遗下的女儿名叫柯洛娜,三个月后,罗莎嬷嬷听说,柯洛娜被人领养走了。我听说,就是您?”
“是我。”卡顿说着,拿出了护照,摊开在桌子上。主教看都没看一眼。
“我相信您。”他只是简短地说,“罗莎嬷嬷听说这件事,内心十分挣扎。她不知道您领养柯洛娜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许您是她的亲生父亲,又或许您当真和雷蒙娜有旧交。因此她也不敢确定,您是否愿意一并领养芳汀。请您理解,这十年来没有人知道她们两个实际上是同母姐妹,而当地修道院的院长是一向严厉的。一旦这件事揭露,罗莎嬷嬷违反了规定,轻则施以处罚、重则逐出修道院,对她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屈辱了。最终她选择了沉默,这固然不对,但须知当日她全然是出于一片慈悲之心,才如此而为。这些年间,她也时刻承受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