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样也不肯告诉那姑娘自己的名字,同她辞别了。她绕着楼跑了一圈,又绕回来,偷偷瞧着那姑娘进了附近一栋楼。
第17章 第十七章
柯洛娜开始打听马德兰先生的工厂。
“都是些做什么的?”“什么人在里面做工?”“这么多人!马德兰先生都要自己管吗?他怎么管得过来呢?”“男工是怎么管,女工呢?”
若是被人问起,她便说自己是外地来的旅客,之前没见过这样的工厂,于是瞧着新奇。马德兰先生在当地广受尊敬,当地人谈起这儿的工厂都十分熟悉,也以此为傲。等到天擦黑的时候,柯洛娜已经换了几个地方,大致将事情问明白了:马德兰先生管着男工人,对于女工则完全委托给一个正直的老姑娘照管,他从不去女工车间,也并不识得他的工厂里的女工人。最后这一条是几个休假的女工当笑话给柯洛娜讲的,她们笑着说有一日在街上遇到了马德兰先生,同他问好,马德兰先生竟不知道面前的这几个姑娘已在他的工厂里工作了三年有余了。
事情搞清楚了,柯洛娜便既替马德兰先生感到冤屈,又替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年轻母亲感到冤枉。倘若她真敢去问马德兰先生一句,事情或许便不一样了。不过,幸好凭她身上带着的钱,已暂时解了那母亲的燃眉之急。待到父亲带她一起去见马德兰先生,将冉阿让的特赦令给他的时候,她还有机会再提起这事来。――不过,那也要看父亲究竟打算何时去见马德兰先生,毕竟那个年轻母亲看起来也正生着病。
她这样想着,便沿路往回走。冬日天黑得早,现在虽然光线暗沉下来了,其实还并不算晚,甚至不到晚饭时间。柯洛娜沿街走着,忽然听见前面传来恭敬的问候声:“马德兰先生!”
不会这么巧吧?柯洛娜朝那个方向望过去,便看见一位头发灰白,穿一身粗呢长礼服的先生沿街走过来了。
那其实并不巧。卡顿这两日间还没有和马德兰市长打过照面,蒙特勒伊是个小城,市长又向来是平易近人的,为了回避,不免有些地方不能去。这一日柯洛娜独自行动,往前两日没去过的地方去,自然就和市长先生撞了个正着。
她那一头金发是极显眼的,她看见市长先生的时候,市长先生也看见了她。他冲她走过来,和蔼地问她:“你的父母呢?”
“我父亲在白帆旅店,我正要回去找他。”
“你识得路吗?要不要找个人护送你?”
“我认得的,谢谢您。”
马德兰先生仍旧同她讲了一遍从这儿到旅店的路线,又叮嘱她若是迷了路可随时找人问路。柯洛娜忍不住问道:“先生,您怎么知道我可能不认得路呢?莫非您认得这城里所有的孩子吗?”
“差不多吧。”马德兰先生谦虚而和气地回答。
“我下午的时候遇见一位年轻母亲,说她孩子得了猩红热,却筹不出钱来救命。您也认识那个孩子吗?”
“这儿的医院里并没有一位得了猩红热的孩子。”马德兰先生问,有些惊异,“你遇到的母亲是谁?”
“我不知晓她的名字。她衣服很破烂,戴一顶灰色的小扁帽,几乎没有头发。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因为凑不出钱,正打算将牙齿卖给广场上那个牙科医生。”
马德兰先生全神贯注地听着她的话,并不因为她是个小姑娘而有分毫的轻视。他原本和蔼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了。“你记得她住在哪儿吗,或者在哪儿遇见的她?”他弯下腰问她,“可以带我去吗?”
“您要惩罚她吗?”柯洛娜问。
“不!在这个城市里任何一个受苦的人都是我的责任,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她。”
柯洛娜于是带着他往曾去过的路上走,这些路虽只走了一遍,她却已经记得清清楚楚,绝不会弄错。将要走到那栋小公寓楼下的时候,她又转过身来问:“您向我保证,是真的要帮助她吗?”
“我对着上帝起誓,帮助这城市里一个受苦的母亲是我的义务。”
“无论她是怎样的人?”
“无论她是怎样的人。”
“哪怕您曾经把她从您的工厂里赶出来吗?”柯洛娜问。
她密切地注视着马德兰先生,看到他的眼中透露出真切的震惊。“倘若这样,那就更加是我的罪过。她和她的孩子都将成为我的责任。”他严肃地承诺道。
柯洛娜经的世事还少,也并不把人往坏处想,见他这样三番两次保证,就放心了。她带着马德兰先生进了那栋小楼,正巧不知哪一户的一个女人拎着水桶出门。马德兰先生便向她问道:“您知道这楼内有一位光着头的年轻母亲吗?”
“啊,您要找芳汀!”那女人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回答道,“她住在第三层的左边。那是个放荡的姑娘,人人都知道。我们早就说,她哪天一定会惹上什么麻烦!”
马德兰先生只是摇了摇头,旁边的柯洛娜却几乎浑身一抖。芳汀!她下午遇到的那个母亲就是芳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