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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洛娜顿了顿。“我不知道。”她轻描淡写地说。
卡顿今日把话说得好像仅仅是为了柯洛娜,为了找到她的姐姐,他才会去寻找芳汀。然而柯洛娜心里明白,并不是这样的。她仍旧清晰地记得当年听见的只言片语,记得达内说他们都对雷蒙娜“负有责任”。很显然,卡顿收养她,是为了雷蒙娜;寻找芳汀,也是为了同样的理由。
她当然不会为此而怨怪卡顿,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些年来卡顿对她的疼爱和教导无可指摘。可是,在与姐姐重逢之后,柯洛娜心里的疑问并没有因此而消减,只是变得更加迫切了。
雷蒙娜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有和当年卡顿救了达内一命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他们欠了她什么情,才要在多年后还仍旧不远千里地苦苦追寻?
她知道这答案可能各种各样,也知道自己所希望的那个答案可能性极为渺茫。但现在已经知道了雷蒙娜是她的母亲,她又知道卡顿多年以来从未结婚。柯洛娜实在太爱卡顿了,以至于她心中忍不住地生出这样的盼望:
西德尼?卡顿,会不会真的是我的亲生父亲呢?
第19章 第十九章
那天芳汀和柯洛娜都很晚才睡。熄了灯之后,她们忍不住还隔着帘子聊了很久。这姐妹俩只相差了十岁,可生活轨迹实在是天差地别了,她们对于对方的生活都有太多的好奇,对于自己的人生则有着数不尽的事情要给对方说。说着说着,柯洛娜忍不住便坐起身来,一伸手将搁在中间的帘子揭开了。姐妹两人侧躺着,脸对着脸,在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有个轮廓在那儿,便觉得命运是如此奇妙了。
尽管如此,第二天柯洛娜还是早早就醒了,这原是她十几年来成了习惯的。她对面的床上,芳汀仍睡得甜美。柯洛娜不忍心叫醒她,自己悄悄地穿了衣服,便溜出门去。
她迎面撞上了隔壁的嬷嬷,忙跟她问了好。那正是她昨晚来时遇见的嬷嬷,瘦高、苍白、和善。不一时另一个嬷嬷也出来了,这一个嬷嬷生得更矮胖些,比起修女,更像农家妇女,脸颊红扑扑的。她见了柯洛娜,便问:“你姐姐醒了没有?”声音抬得高高的,并没有考虑到是否会吵醒芳汀。
“还没有呢,让她多睡会儿行吗?”柯洛娜悄声回答。
那两个嬷嬷便带她去吃早餐,柯洛娜一路上同两人谈话,得知那个瘦高的嬷嬷叫散普丽斯嬷嬷,另一位叫佩尔佩迪嬷嬷。她又问起市长先生和卡顿,得知他们两个出去了一夜,至今还没回来。
她并不知道这一夜并上清晨,已经足够两位绅士将芳汀的事情查探明白了。当初芳汀被逐出工厂的事情马德兰先生并不知道,何况,她被赶走的理由是确实存在的,卡顿自然不怪他。可马德兰先生――也即是冉阿让――当年曾经同卡顿一番长谈,他知道卡顿始终自责于雷蒙娜的下落,也知道寻找雷蒙娜遗下的孩子对卡顿有多么重要。如今知道芳汀在自己治下的城市里遭受了这样多的苦难,他只感到愧疚难言。
两人的最后一站是在芳汀租住的房子。向邻居问明了芳汀的情况,便可回返。玛格丽特一向起得早,因为她要早早起来做工,当两人折返时,天还没亮。卡顿此时却拉住了马德兰。“您有方便说话的地方吗?”他问。
马德兰先生带他去了他的家里。那屋子整洁朴素,糊着极便宜的墙纸,陈设着难看的桃花心木家具。这间市长的屋子比他们离开的穷人住所也好得有限。卡顿并不打量周遭的陈设,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仔细封好的信封来。
“政府的公文应当这几日间也到了,不过我还是想将这个亲手交给您。”他说,将信封郑重地递到马德兰先生手里,“以后请您收着吧。”
马德兰先生打开信封,自里面抽出一张特赦令来。他读了许多书,屋里专有一个书架,可此时却像不认识字似的,盯着那张纸看了又看,双手直发抖。
“您……您是怎么拿到这一份特赦令的?”他好半天才问出口,声音干哑艰涩,简直不是自己的声音了。
“我继承了一个爵位。您不必挂在心上,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您也不必感谢我,这些年来您对蒙特勒伊的贡献人人都看在眼中,我只不过归还给您您应得的罢了。”
“卡顿先生!”
马德兰先生只带着无尽的感激叫出了这一个名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也不需要别的话,多少的感情都包含在这一声叫喊里了。卡顿无言地接受了他流着泪的感激。
“您也不必以为,这是一种逼迫。”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归还给您一个无罪的身份,但您并不那么需要:您已经另有一个了。从此以后,无论您是冉阿让,还是马德兰,全凭您自己说了算。倘若您选择了其中一个而永远放弃另一个,那都是您的权利,我不会因为您选择了任何一个而感到不快。”
这一番话好似一盆冷水,骤然把马德兰从晕眩中惊醒,却只是将他投入了另一个漩涡。没错,冉阿让现在无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