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时间,屋子里蔓延着一股难以诉说的气味。

    “看我作甚?”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孙乐眠把夜壶一扔,耸了耸肩,“暂时抵挡一下火势,争取时间罢了。”

    伙计冲她竖起大拇指:“姑娘当真……豪迈。”

    孙乐眠笑了笑,目光被角落里一女子所吸引。

    准确的说,是被她怀里的少年所吸引。

    “他怎么了?”走近了才发现那名少年呼吸缓慢,出多进少。“让我看看。”

    孙乐眠给少年把脉,复又翻看眼皮,手指触到皮肤就是令人心惊的灼热。她轻轻颦眉,对那女子道:“发热症状持续多久了?”

    “不到三个时辰。”女子的声音带着急切,“我们是今天抵达长安的,用了午膳阿宝忽然肚子疼,上吐下泻,还未入夜就开始发热,我买了药回来嘱托小二帮忙煎药,还没煎好谁知隔壁竟然失火了。你是大夫吗?求求你,救救阿宝。”

    孙乐眠安抚一番,得知女子名字叫做唐阿兰,“阿兰姐你别担心,阿宝是因为水土不服才引起的发热,只是如今吸入了过多浓烟才呼吸不顺。但他年纪小,我怕他吸入的浓烟过多,滞于肺部,先施一针,封住他的穴,让他保持在一个不用呼吸的假死状态里,一刻钟后你再拔下这针。”

    唐阿兰连连应好。

    方才孙乐眠飞身上三楼时身形不稳,行李尽皆掉入火中,好在银针全部安放于特制荷包内,水火不侵。

    “那边床单绳快做好了,一会儿你们第一个下去。”说着,孙乐眠施针封穴,银针泛着泠泠火光,华光闪动,然而她的手始终很稳。施针完毕,孙乐眠抹去额头汗珠,轻轻缓了口气。

    不消片刻,床单拧成的绳便做好了,却有一脑满肠肥的男人冲在唐阿兰之前顺着绳子爬了下去,脆弱的栏杆吱吱呀呀响了几息,众人满脸怒容,这男人的行为将之前众人同甘共苦的氛围破坏殆尽,都想快些下去,一个个挤在前面,女人和小孩处于弱势,便被他们挤在身后了。

    大门哐当一声倒地,火舌争先恐后的涌入房间,趁着众人惊骇不定之际,有一猴儿般的男人从角落蹿出,抓了床单一跃而下。

    栏杆再次发出断裂的声响。

    倒塌的门板成了压垮众人的最后一根稻草,而第二个不守规矩的人则为他们带来一丝丝恐惧。若是再不先下,栏杆断裂了谁都别想下去。

    啪啪啪——

    一排扫射而来的银针阻止了众人跨步上栏杆的行为。

    “谁再往前一步,我就让他终生不举。”孙乐眠五指中夹着淬着冷光的银针,前一秒她还是救人于水火的大夫,后一秒就变成夺人幸福的恶魔。“若是不信,你们大可试试。”

    不举可比死亡痛苦多了,那是把身为男人的尊严踩在地上,碾进泥里,车轱辘反复压过,哪怕有幸活下来,也一辈子抬不起头。

    “阿兰,你带着阿宝先下去,时间要到了。”

    “好。”

    唐阿兰经过孙乐眠面前时,还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女人小孩并不多,也就三两个,剩下的男人在孙乐眠的逼迫下,排成队,一个个下去。最后一个是那名伙计,他对孙乐眠道:“姑娘,要不你先下去?”

    大火已经蔓延到后背,而下方的街面人来人往,救火救人工作已经展开。孙乐眠抹了抹额头,被热流蒸出一身汗水,浸透了衣衫,她笑道:“你若不先下去,我的折返岂非失去了意义?”

    纵然治病救人不分高低贵贱美丑恶善,可行走世间,到底是真心换真心。倘若求救之人为善,那么赴汤蹈火也要救人于水火,倘若求救之人为恶,顶多只是不求恩将仇报罢了。

    那伙计拗不过她,只好抓了床单,一点一点下去了。就在他来到二楼外时,火苗弹出,烧断床单,他诶诶大叫几声,摔了下去。

    孙乐眠心里一惊,俯身看去,只见下面许多人给那伙计当了人肉垫子,没摔出大毛病,孙乐眠这才安定下来。

    可是她究竟要怎么下去?

    “为什么一酒家要建得这么高,我飞不下去啊。”她嘀咕着,估摸着高度,心想死马当活马医,一脚踩上栏杆。

    支撑了许久的栏杆这时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声,在这大火冲天的夜里落于孙乐眠耳畔,清晰异常。

    下一刻,她整个身子向外探出大半,势头已然收不住。

    三楼的高度虽不至于摔死,但起码会卧床三月,三个月后,朴清师姐踏雪归来,到时看见卧床的她,说不定不仅不会怜悯她,还会给她熬一些“大补药”,借机“褒奖”她三个月都没干正事的行为。

    孙乐眠幽幽叹了口气,闭上双眼,身姿如同陨星坠落。

    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鼻翼中反倒充斥着薄荷草的味道,混着凉凉夜风直直往鼻子里钻,孙乐眠狠狠打了一个喷嚏,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痞笑的脸,高鼻深目,眸光比之大漠苍穹更加深邃,没有繁星满天,只有一个呆呆傻傻的孙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