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无喜,只用一只手轻轻地扣着皇帝的手腕,身上穿着一身深褐色的牡丹金绣大袖,衬着寡淡的妆容,似乎为夫君的结局备好了仪式。
殿门从外面推开,冷风猛然灌入,将殿内的灯烛一下子吹歪了,人影如鬼魅般的舞起来,刘庆忙侧身挡了门。
“知都大人您回来宫了,圣人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刘宪……”
刘宪还未回答,却听见床榻上那个微弱的声音在唤他。皇后握在皇帝的手腕的手指轻握了握,低头看时,皇帝已经睁开了眼睛,侧着头,看着那个如光洞一般的殿门。
门外刘宪头戴斗笠,身披斗篷,如一个年轻的文士般立着。那张勾魂摄魄的脸映入皇后的眼睛,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了福宁宫日日夜夜的淫靡与荒唐。
“官家的身体不好,还是不要见外人了,臣妾陪着你。”
皇帝侧眼看了一眼皇后,慢慢地将手从皇后指间抽了出来。
“圣人,朕有话,要与刘宪说,带太子……带太子先出去……”
“官家有什么话,不能与臣妾说吗?”
皇帝呛咳了一声,他喘息了几口大气,勉强将呼吸平宁下来。
“殿前司的人呢,来……送圣人。”
殿前司是禁军中抽调与皇帝地近身护卫,皇帝没有传宫人,太监,而是直接唤了禁军,由此,皇后大概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她本就是个聪明至极的女人,知道此时为了刘宪与皇帝僵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于是站起身,顺手扶起了已经跪得膝盖酸疼的太子。
“那臣妾先告退,晚些再来看官家。”
说完,扶着刘庆的手,带着太子和邓禅,从殿前退出去。
门前与刘宪擦肩而过,刘宪让至一边跪地行礼,皇后没有低头,从他身边行过时,脚踩到他按在地上的手指,刘宪稍一皱眉,觉得其中意思复杂。
“此去明仁路滑,圣人留意。”
皇后闻话顿了顿脚,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本宫不回明仁,本宫要去佛堂,上一炷香。刘知都,好生伺候官家。”
10.君有恩 他与皇帝这五年,究竟算什么呢……
殿门合闭。
独剩两个人的殿中好像冷了很多,哪怕炭火依旧烧得旺,皇帝却觉得冷,他咳了几声,伸手去扯胸口的被褥,刘宪忙上去替过他的手。
“不要跪了,坐。”
皇帝侧头看着他,嘴唇因上身上的疼痛微微颤抖。
“刘宪,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朕赏你一百杖,你能活就活,不能活就跟朕走。二,朕赐你一杯酒,风风光光地跟朕走。”
刘宪没有违逆他的话,在他身边撩袍坐下,一面解头上的斗笠,一面道:“罪臣选第一个。”
皇帝笑了笑。
“你……你是朕的妙人,帮朕定江山,帮朕该吏制,陪朕享天下最乐的事,朕啊,舍不得你。所以去年皇陵动土,朕在身边,给你留了个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句话并没有让刘宪感到从前那般厌恶,反而隐隐有动容。
“罪臣对不起官家。”
皇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滚烫的手指,一触碰到他冰冷的斗篷面儿,不自觉地缩了缩。
“你太急了,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很大的代价,其中包括你多年培植的人,包括你的恩师,也包括朕。”
这句话一出,刘宪彻底怔住了。
入宫五年,他摸爬滚打,从一只蝼蚁开始,一直到如今的地位。皇帝与他说尽世间情话,做尽人生荒唐美事,揶揄他,甚至虐待玩弄他,了无情感的伴君生活如同地狱,而将才那句话,几乎像是从地狱头顶降下的一声佛音。
他愣在那里,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么多年,这个荒唐的皇帝,其实什么都知道。
“你不该让枢密院使在这个时候上弹劾冯太尉的折子。”
皇帝的声音十分微弱,目光却是有神的。他看着刘宪的眼睛,不徐不疾继续说道:“朕与皇后相识多年,朝堂上解不了的事,夫妻之间解决。若夫妻之间也解决不了,就会用如今的方法解决。”
说着,他抬起自己的手腕,那双手青筋凸起,宛如一下子在富贵窝里蹉跎了几十年光阴的让你,皮肤细腻,骨胳骇人。
“皇后喂朕喝了黑心的东西。刘宪,枢密院的人早了一步,皇后也就早了一步。呵呵……”
他突然笑开,手摸进刘宪的衣襟间。刘宪的腰猛地绷得笔直,他没有动,哪怕面对这个孱弱的将死之人,他只要一只手就可以推开他,但是此时此刻,他竟然做不出来。
皇帝的声音没有停。
“等着明年开春,新的募兵制度编撰完毕,不用弹劾,朕也要挪冯家人的位置,朕不明白,你是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想不到这一点。”
那只失去力道的手艰难的扯拽着他腰间的革带子,刘宪低下头,自己伸手替下皇帝的手,两三下解开,从腰间抽出来丢到了一边。
“官家知道,奴婢不敢。”
皇帝的手松垂下来,“不罪臣吗,怎么又自称奴婢了。”
“奴婢……不配做陛下的臣。”
皇帝弯曲手肘,试着坐起来,刘宪扶住他,又从榻旁拿过软枕扶他靠下。
皇帝摆了摆手。
“朝堂上的事,你没辜负朕。朕把你放在前面十年,就过了十年耳根清净的日子,臣嘛……
你刘宪还是配称一声的。朕这样的人,在紫宸殿上多坐一刻都觉得腰骨头不舒服,如果你没挨那么一刀,朕让给你,也无妨。”
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