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还有一只黑色沙袋。
夜色渐浓,没有亮光,不代表只是简单的漆黑一团。校场有种幽暗而朦胧的光亮,好似天近黄昏时,什么东西聚拢过来。白日里跃动的光线,正被这些不知为何物的东西所取代,给人一种不祥之感。
也许这就是一种平衡,宇文义心里想着。他继续穿过校场,踩在石板上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回荡。这一切都是一种平衡,生与死、阴与阳、攻与守、正与邪、静与狂。
这里绿草如茵,今年最后一批果实成熟了,还有花园中间高大的枫树,秋叶飘零。宇文义正在欣赏,这时一片明亮的红色叶子掉落下来,随风飘荡,轻轻落在他的肩上。
这不仅是座校场,也是他过往的坟场。
风声雨声,虫声鸟声。
记忆的声音再次响起。
怀朔城内,中军帐。一天之内,帐内的主人已经换成了卫可孤。
此刻他正在独饮,宇文义前来求见。
卫可孤说:“你来的正好,陪我喝一杯。”
宇文义席地而坐。二人对饮了一杯。
卫可孤说:“我举义旗至今,本是要解救百姓。为何怀朔父老都不响应?”
义军进城之后,虽尽力与城中百姓交好,但似乎大家并不领情。更有甚者,愿意同羽林一同殉城。
看着略显惆怅的卫可孤,宇文义当然知道原因所在。表面上看来,羽林的铁血坚守与严明军纪先一步赢得了百姓的好感与拥戴,使得义军入城后处处受抵制。但这些都是正常的,也是可以预见的,不应该成为卫可孤烦心的理由。
真实的原因,则是卫可孤并无雄心壮志,更无雄才大略。所谓义军,只是旗号。何况即便攻下怀朔,也不知哪天就会有别人来打你的主意。也就是说,胜则徒有虚名而并无实惠,败则身首异处满门抄斩。因此,他一路打来,顺则高唱替□□道,逆则暗思退回柔玄。若不是宇文义的一路辅佐和出色的军事才华,恐怕早就横尸荒野。这种小心思永远不会被人知道,也不会遭人非议。
于是宇文义回答:“大哥不畏艰险,孤军苦战至此,怀朔城破却毫无动作。城中百姓看不清您的心思啊!”
卫可孤也不真傻,被说穿心思,一言不发。的确,怀朔是攻下来了,下一步该如何呢?曾经血战不止一心要拿下这座重镇,如今却像一块烫手的山竽。
卫可孤注视着杯中的酒,目光缓缓转向宇文义。
他比半年前胖了一些,虽依然消瘦,却不像从前那般枯瘦。这个从前,可能是初次见到宇文义时。至少脸型已经饱满了许多,眼袋也不见了。如果再稍微梳理一番,不失为玉面少年。
不仅是外形上有了积极的变化,宇文义现在看上去精神也不错。老实说,卫可孤与他相识五年来,从未见他如此高兴过。这种高兴不是那种心醉神迷,也不是忘乎所以,而是类似尘埃落定般的恬静淡然。
在取下怀朔之前,义军也曾攻城略地。每次庆功席上虽然宇文义也会开怀大饮,但都不像这次由衷。
卫可孤知道他过往的路漫长而危险,但所幸挺过来了,并踏上了另一条路。不再像刚刚加入卫可孤队伍时那般经常勃然大怒或者牢骚不停,宇文义已经重新获得了对自身的控制。
天知道这是为什么,卫可孤一边看着宇文义一边想。总之阿义能有今天的样子是件好事,他真真切切地经历过那种痛彻心扉的折磨。
宇文义曾经整夜失眠,每晚需要喝大碗的安神散才能勉强休息一会儿。在众兄弟的帮助下,才慢慢恢复了正常。原本,卫可孤不想让他太早投入到战斗中,但又认为宇文义最需要的是被看成一个正常而健康的人,而不是一个病人。他想要帮助他。
现在,卫可孤收回目光与回忆。他与宇文义有当前的事情要商量。
“阿义,怀朔百姓的安抚之事需要时日,我们可以慢慢来。这种事,也急不得。”虽然了解宇文义的意思,但卫可孤还是习惯性地后退一步,把怀朔的未来暂时放在一旁。
“嗯,大哥。以往夺城之后,城池的重建和治理也是需要几个月的。”宇文义顿了一下,顺着卫可孤的意思接了下去。饮了一口酒后,他刚准备开口再进一步时,卫可孤却先说话了。
“今天没有外人,我们兄弟俩好好聊聊。你,觉得葛将军这个人怎么样?”
宇文义心中一惊,原本他以为卫可孤是没有胆量来讨论这个问题的。
“葛焕?未曾共事,我对他了解不多。”宇文义还是很谨慎,因为他觉得卫可孤并无决心和葛焕分道扬镳。与韩忠一样,卫可孤的起兵之路也是得益于葛焕的扶持。
两人的思绪同时回到柔玄城破之时。那是卫可孤的人马首次担任主攻任务的一场大胜仗,也是义军拿下的第一个六镇城池。入城之时,卫可孤伸手去搀扶葛焕下马,而葛焕如何神情古怪地不屑一顾。军中将士皆言葛焕未曾料到卫可孤能活存,原本用意只是消耗他。
从那以后,卫可孤和葛焕几乎不再说话。在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