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宫。
赵枭抬起头,看着楚王甩袖离去的背影,疑惑布满心头,又夹杂着不可告人的欣喜。
韩姬的贴身侍女香草,正抱着个沉笨的颂簋(guǐ)踉跄往殿内走,赵枭目光一闪,将长矛倚在旁边,抢着接过颂簋,说道:“香草姐姐,我来帮你。”
颂簋被抱走,香草吁了口气,这人倒是个有眼色的,也就由着他殷勤,叫他跟在身后,两人一同进了韩姬寝殿。
赵枭进门,顿觉兰香满殿,幽幽入鼻,与当日在猎场中,韩姬身上透出的兰气馨香别无二致。殿内奇珍异宝遍布,夜明珠高悬似月,一年难织得几匹的丝滑轻纱,绣做纷繁华丽的百鸟图,充作一隅屏风,白狐裘铺陈在地,大颗圆润珍珠串作珠帘,墙上挂着精雕细琢的和氏玉璧,以及打磨出光泽的鹿角象牙。
“美人,大王赐下的佳肴送来了。”香草冲殿内最里侧的高塌轻唤一声,打了手势,让赵枭把颂簋放在高塌前的案台上。
塌中人慵懒“嗯”了一声,自红艳的幔帘中,先是伸出一双细白小巧玉足,又小猫似的,轻声从幔帘后钻出。
赵枭才将簋安顿好,抬头,就迎上了出塌的韩姬。
韩姬秀发黑长,披散着直至脚踝,绝美的面容略有倦色,衣衫歪散,光脚踩在狐皮上,狐狸眼眼波流转,得意的小眼神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定格在赵枭身上,小嘴张开。
赵枭怎么进来的?他不是阉人,没机会近身伺候自己啊,难道他被…?!
香草以为自家主子盯着的是颂簋,还张着嘴,像是馋得要流出了口水,就快步上前,揭开盖子,一股肉香立刻四散开来。
簋里是楚王特命人以大鼎细细烹煮的羊肉,已用盐与花椒等调过滋味,冒着热气。
香草送上银筷,问道:“美人,要用肉吗?”
韩姬手肘抵在案上,撑住脑袋,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看着赵枭,想了又想,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她拿过筷子放在案上,煞有介事地皱起眉头,用小手挡了嘴,悄悄叫香草快去门外守着,不要放人进来。
香草不解,却还是照做了。她这位主子,行事与旁人不同,不过这些无妨,韩主子脾气温和,从不打杀下人,也没有凌。虐的癖好,香草很知足,也庆幸得遇这样的主子,故尽心尽力地侍奉。
塌边,只剩了赵枭与江白竹二人。
“喂,别跪着了,抬起头来。”江白竹将脸凑到跪成一团的赵枭前,捏着嗓子低低道。
赵枭愣了一下,旋即抬头。
只见她整个身子,都已凑到了自己身侧,眼珠滴溜溜地转,咬着下唇似有什么艰难之事,难以开口。
赵枭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头,却入眼一双近在咫尺的玉足,令他眼晕,夜里的天一下热了般,叫人脊背发汗。
江白竹轻咳两声,用拳头抵住嘴唇,又往他跟前凑了凑,斜着小眼,低喘似的问道:“你身上,没少什么零件吧?”
赵枭发懵,这话是什么意思。见她离自己如此之近,耳朵又红了几分。
江白竹想到自己说的话不妥,又纠正了道:“宦官们,没为难你吧?”
就是,割下点什么的那种为难,比如命根子。
赵枭怎么可能理解到她的意思。他感动得心都快化了,淡棕色的眸子发亮。美人竟然关心他的处境,担忧他被人刁难。
他强压下快要溢出心田的喜悦,配合着江白竹低低的语调,也放低了声音,温柔答:“回美人,宦官们不曾为难奴才。”
江白竹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好,没事就好。赵枭来自己宫中为奴之事,虽在书中没有提及,但江白竹隐约觉得,他原本不该出现在自己宫里的。若赵枭在兰宫有什么意外,岂不都成了她的错。
要是因为她带来的蝴蝶效应,不小心叫男主太监了,那么这本书就不用叫《枭雄为皇》了,就叫《公公养成计划》得了。没准更畅销。
江白竹没有了顾虑,重新拿起筷子,从簋中夹出两片羊肉,放进碟里,甜甜一笑,举在赵枭面前:“吃吗?”
羊肉固然鲜香四溢,引人食指大动,可再香的佳肴,也不及这一缕幽幽兰花香。赵枭咽了咽口水,答道:“羊肉价比千金,贱奴,怎能消受这样珍贵的东西。”
江白竹歪头。这个嘛,珍贵是珍贵,不过再珍贵,也就是几口羊肉罢了,有什么消受不起的。
“张嘴。”
江白竹夹起肉片,汁水滴答往碟里掉,送到他嘴边。
吃吧吃吧,别装了,我知道你想吃。
赵枭瞪大了凤眸,桃花色晕染在眼睑下,思绪错乱之际,顺从张开了嘴。
江白竹甜笑一声,将肉片塞进他嘴里。
这才对嘛。兄弟你以后是要办大事的人,我现在偷偷给你喂点好的,要记得我是个好人。你打进楚宫时,要是遇了我,可别杀我啊!
江白竹想起书里韩姬的下场,脖子顿时凉飕飕的,又速度往赵枭嘴里狠塞好几片羊肉。
羊肉温补,一片片被送进赵枭口中,咽下后,五脏六腑都被温得暖暖的。赵枭目光漫不经心停在地面,满心倾注在余光上,美人如一团暖雾,轻柔,香甜,美好得无以复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