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威廉缩着肩膀挤进卧房,把床边挣扎着的伯爵扶上床,然后托起他的一只手臂,上下来回扫视几遍,果然在上面找到了一个明显的针孔——这证实了他的猜测。他马上抬眼望向伯爵空洞的双眼,用镇静的语气对他说道:“里弗福特伯爵,不要害怕,你现在在自己家的卧室里,身边都是你熟悉的人,我是省警署的见习法医威廉·韦德——你现在很安全。你应该是刚从深度麻醉中清醒过来,所以如果你感到头晕恶心、肢体无力都是正常的。请先躺下休息,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恢复的。”
在威廉为伯爵形容这些一眼便能够洞悉的事物时,维多利亚才猛然记起这位先生是个盲人。她在先前和朋友的闲聊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伯爵彻底失去视力的那段时间常有小报社为了博取关注,拿他的残疾和疾病调侃,编出过各种各样离奇的谣言。
“家里还备有氧气罐吗?他需要吸氧。” 威廉向管家投去问询的目光。他单膝跪在床边,一只手搭在伯爵的手腕上——没有仪器的时候只能用摸脉搏这样的老方法监测生命体征。
“艾瑞斯(Iris),快去地下室取!” 管家对依旧跪在门边的女仆吩咐道。在人均患有呼吸疾病的北境,家用氧气罐就和面粉、鸡蛋一样,是家中常备的必需品。
威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裤腿,然后给了惊魂未定的仆人们一个笑容以表安慰,说: “里弗福特伯爵没有复活,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离世。目前来看,他的身体状况良好,但我能肯定地说他需要一位医生在身边。” 他走向聚集在房门前的“观众”,彬彬有礼地对他们说了一句,“我得下去继续我的本职工作了。” 就把告知伯爵他妻子去世的噩耗的难题留给仆人们了。
这段小插曲在十分钟内落下了帷幕, 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门边当观众的乔治和奥利夫根本没来得及摸清来龙去脉。虽然不应该这么想,但是他们为伯爵没有去世的事实感到沮丧——因为这意味着凶案组失去了把主卧室翻个底朝天的、合法的机会。
见鬼!早知道应该先搜这个房间!乔治在心中暗暗咒骂了一声。
管家深深地抽了几口气,整理好心情和仪容,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他热情邀请两位长官去客厅享用咖啡,而四个后辈在长官的指派下回到了一楼现场,继续工作。
分针每向前进几步,太阳就登高一小阶,松林堡巍峨的影子也跟着缩短些许。取证工作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桃红色客房里的窗户越发明亮。在警员们准备离开这个充斥着血腥味的房间时,一个黑影忽然掠过窗外。维多利亚大叫一声“谁在那?!”随即扑到了窗前,但她只瞅见空无一人的后花园和人工湖,连一个打扫的下人甚至一只活物都没看见。“你们看到刚刚那个人了吗?!” 她满脸惊讶地问身后的同事,她很确信自己刚才看到了一个穿黑色西装常服、戴着圆顶小礼帽的男人扒在窗外。
“女人就是喜欢一惊一诈地。” 乔治瞟了维多利亚一眼,摆着头说道,全然不把她说的话当回事。奥利夫也用鼻腔里发出的一声嗤笑表示同意。威廉则走到窗边,认真地向外扫视了一个来回后才说,“我没有看到。”
维多利亚叹了口短促的气,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以回敬乔治的言论,然后悻悻地收好相机,准备和同事们一起离开这里。而这时威廉正在奥利夫的协助下,小心地将遗体移到事先准备好的担架上。就在他们将尸体抬进走廊,维多利亚脱下手套的后一秒,城堡内的警报铃突然“叮铃”大作。这个警铃和主人们召唤仆人用的铃铛不同,它更加尖锐,刺耳难耐。它是城堡建成时就有的装置。后来在米特尔兰大陆上涌来的飞艇如蝗虫过境一般轰炸海国的战争时期,它顺理成章地成了防空警报——然而这是出生在和平年代里的四个年轻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警报。
“ 这又是怎么了?今天早上真是多事之秋。” 乔治把大家心中所想讲了出来。话还没说完,他们身后的花园里传来了叫喊声:“站住!给我站住!”
维多利亚立刻把脸贴在流光溢彩的彩绘玻璃窗上,瞪着眼睛向外望,冰冷的玻璃给了她一脸鸡皮疙瘩。后花园里,两个保安正抱着猎枪追着一个身着黑西装的男人向花园深处跑去。维多利亚双眉一扬,“我就说我看到了可疑人物!” 她当机立断蹲了下来,拉紧皮靴上的鞋带,同时扭头对同样在窗边观望的乔治发出请求:“乔治,能不能帮我打开这扇窗?” 这类和巨副壁画一样大小的窗户的窗栓一般都在高处,身高1.61米的维多利亚显然是够不着的。
“你不知道这扇是装饰窗吗?女士,你没有上过学吗?” 乔治无动于衷。
维多利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还没有见过装饰窗,这是皇家建筑和大神庙特有的采光用的固定窗——和墙面一样是不能被打开的。于是她跑向最近的、向着北面的那扇平开窗,爬上窗台,解锁窗栓,推开窗户跳了出去。幸好经过几次改良后的女警制服是合身的连体裤,而不是女士们喜欢的钟型大裙摆,否则这一爬一跳是没有可能顺利完成的。
维多利亚平稳落地,顺手拔出腰间的手枪追了过去。那两个保安显然已经有些跑不动了,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