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来,跪在地上就开始大哭。
他一边哭,一边言明了这三日的生不如死。
众人听完,不胜唏嘘。
数十万灾民的吃喝拉撒,尽压在他一个人的头上,他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唇上长了一圈的火疮。
他讲话,疮口不停地流血。
太医上了药,可那药见效也不是这样快的。
陶南州看着沈松这样子,也明白,他是陡然承此重任,有些疯魔,可能还很需要一些日子才能缓过来。
“余相,还有楼大人,沈大人刚才说的,你也听见了,灾民正在王都外五十里处,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一大批官员急急地离开了,深恐走得慢了落于人后。
沈松也急急地想要跟过去,被陶南州按住了。
“你歇两天,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祖陵不好挖,你须得去助怀仁一臂之力。”
沈松满头问号。
陶南州漠然点头。
“你没听错,怀仁挖了祖陵,但祖陵百年,修建得比皇宫还要牢固,不好挖,却又慢不得。”
沈松又晕过去了。
陶南州嫌弃地皱眉。
他的自我认知相当清晰。
“挖个祖陵罢了,我不比祖陵恐怖?”
左右的奴才不敢吱声。
陶姈若在,定如闻知音。
可惜,她身在齐安。
沈婺及齐安官员一起阻拦陶姈的时候,陶姈也是这么回答的。
“挖个祖陵罢了,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陶姈是个不怕死的,不要命的。
弄尘劝她说,她是天下唯一的公主,待在陛下的羽翼之下,轻易便可安度一生,无须去拼去闯。
陶姈如何不想?
但她不能,她无法接受命运的安排,她拼命抵抗的天灾,落在她的头上是一个死字。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的头上,就是一座大山。
于是陶姈在祖陵前祭祀,道天晴则不挖祖陵。
然而祖宗并不庇佑。
她就亲自拿着锄头,砸掉了祖陵上的第一块砖。
章骏是个放肆不羁的,他这辈子唯独敬服一个人,那就是陶姈,视陶姈为楷模。
陶姈说砸,陶姈亲手砸了,他和他的兵岂有不砸之理?
于是轰隆隆,雷雨不停,百年的祖陵在雨中倒得彻彻底底。
这一挖,就是三日。
齐安坝决堤了。
从祖陵挖下来的石头也有了用武之地,陶姈组织受灾民众,重新选址修建大坝,水库等水利设施。
挖陵的那天,章骏问陶姈。
“公主,你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陶姈还没说话,敛影一巴掌拍了过去。
陶姈拄着锄头笑了笑。
“行得正,坐得直,何惧之有?”
陶姈最后把祖宗的陵墓请到了隆山去,让他们同自己死去无数子民长眠于一处。
隆山自此更名为陵山,经年之后,清明时节,百姓多祭拜陵山,以此怀念先人。
沈婺纵有千般的不赞同,却也不得不承认,祖陵坑害了当地。
数百年来,为了不让祖陵遭受水患,齐安坝越修越高,越修越广,致使周边饱受其害。
祖陵是没淹,周边的其他地区全都被淹过了,牺牲了大多数百姓的性命,换取祖陵的安稳。
为一地之利,而毁一方民生。
齐安坝是新江中下游地区头顶的一把随时都会落下来的刀,决则必死,不决也不过是缓刑。
民为邦本,齐安坝为百世之祸。
祸患溯源,就是这所谓陶国之根本的祖陵了。
陶姈今日挖了它,功在千秋。
陶姈却没有想这么长远,她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剧情于她,就如同齐安坝之与新江中下游百姓,决则必死。
在剧情里,沈杉最后也是毁了陶国的祖陵,治理好了困扰了新江中下游百姓数百年来的水患,被称为当世大禹。
陶姈知道剧情,如今不过是拾人牙慧,先他一步做了这事。
自掘祖陵救民,总比被叛国者掘了以获民心要好太多。
陶姈最担心的是,倒不是神鬼一说,而陶南州会不会因此把她砍了头。
所以她让沈松带了一船鱼回去讨好他,之前敛影打的那些鱼……
新江水灾,实在没什么特产好带的,再加上她穷得叮当响,兜里掏不出来两文钱。
就给陶南州两文钱,他也不稀得。
却说陶南州,看到那一船据说是陶姈特意带给他的熏鱼,脸上的颜色快跟那酱色的熏鱼一般黑了。
陶南州眯着眼,轻声细语地问。
“送给我的?”
送一船砧板上的鱼肉。
还是熏制好的咸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