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公,身着白衫长袍,头戴软脚蹼头,腋下夹着一叠书。

    上玉:“……”

    她慌忙站起身来:“老师,这绝非学生所为。”

    老师捋了捋须尾:“哦,那你说是谁?”

    “……”她只得再次硬着头皮:“总之不是学生,请老师明鉴。”

    确实不是她画的,如此粗俗的笔触,可曾有半点闺女儿的手笔,绣目下意识移向裴琼。

    裴琼瞬间涨红了脸,起身怒道:“此事与学生无干!”

    少年声音洪亮,把守在外头的姚内侍引了进来,酆不须摆摆手,示意两位学生先坐,他负着手,走到上玉案前,拿起那本《四夷志》仔细看了一会儿,看得上玉额间沁出细汗,随后就着案上的笔,沾墨在猪公的怀中添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猫儿。

    画完,哈哈一笑:“好一个爱猫成痴的猪公啊!”美髯左右飘动,又引得那白猫儿蹿了过来,他将其抱起,顺手撸了撸。

    事情就这样轻轻地揭过。

    上玉也没再走神,认真地听着老师授课,金樽名士,讲起课来充满意趣,抬手舞足,就连裴琼都忍不住露出一丝别扭的笑容。

    三足炉里,檀香和松枝即将燃尽。宫人们悄悄地,揭开炉顶,将厚厚的香灰往旁边拨了拨,又换上新的熏香。

    酆不须讲课的兴头渐弱,他有些乏味,遂阖上书:“今日先讲到此处罢。”

    上玉同裴琼一听,知是老师累了,便恭敬地站起身,拱手道是。

    裴琼先行离开,上玉收拾自己的桌案,并不在意,她同这个顶簪大红花的意气少年本来也无甚交集。

    收拾好桌案,正准备离开之际,老师突然笑眯眯地递过几本书:“今日华阴候因病未至,吾听说公主与他颇有交情,便请公主替吾代为转交,可否?”

    “啊?”上玉瞪圆了眼。

    酆不须:“有劳了。”说着,将书往桌案上一放,抱着猫转身便走,有白绒绒的尾巴从广袖中伸出来,不住地晃啊晃。

    上玉看了看桌案上的书,想起来了,自己当年确实去送过书,而且还送得很开心。

    所以即使她两度重生,该做得事还是得重复做一次吗?

    那好罢。

    小姑娘叹了口气,只是送个书,大概无妨的。

    出了青羊斋,鹞子已在外头候着,见她来,匆匆迎上前:“殿下何以这么晚?婢看裴小将军早就走了。”

    “有点事,耽搁了会儿。”上玉笑了笑,再见到鹞子让她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即使她是……楚国公主派来的人。

    鹞子点点头:“辇车就在前方,婢扶殿下过去罢。”

    上玉默了一默:“不忙,咱们先去个地方。”

    “殿下想去何处?”

    “北殿姑冼宫。”

    姑冼宫

    太微宫依四象之术,分为东内、西内、南内和北殿。其中属北殿不执事,荒凉鲜有人迹。

    上玉同鹞子走了一段,宫女子双腿不耐操,没一会儿便酸胀得紧,前路又是长廊漫漫望不到尽头,只好让鹞子往回,将停在青羊斋门口的辇车叫来。

    上玉独自站在路边,偶有几名品阶颇低的内侍宫人经过,向她匆匆行过一礼。中原人擅守不擅攻,太微的青砖宫墙砌得像边塞的堡垒一样高耸,抬眼望去,似乎能通达天际,九重仙境唾手可得。

    过去很多日子,在掖庭干完活后,上玉都会这样抬头望着宫墙,望着那渺远的蓝天。因为义父获罪,举家坐连,一个女孩子的青春岁月几乎都葬在了一方小小的私狱中。

    等到重见天日的这天,却又不得不受人摆布,浮生秋萍。

    纤长的眼睫轻颤了颤。她捏紧手中的书,忽而笑了起来,因为多想无益,悲伤无益,这是三年掖庭狱中生活教会她的,生若浮萍又如何,信任不再又如何,如今她还活着,孤儿、罪臣养女、大辰质女又怎样?总之齐上玉还活着,死过两次后又活了,她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上天未曾薄待了她,又如何不能展颜相对?

    ……

    辇车四角上的玉珏环佩一阵碰撞,算上第一世,上玉拢共才坐过几回,只觉得颠颠倒倒,几要将鬓发都摇散,这也是她不爱乘辇的原因,但青羊斋离北殿又着实远了些……

    她胃中犯酸,嘴巴倒甜腻腻的:“好姊姊,还有多远?”

    鹞子闻言抿了抿嘴,晓得这位动不动便有撒娇唤‘姊姊’的毛病,遂凑近辇车,道:“回殿下,不远了。”

    “哦。”上玉一手扶着车驾,一手端着发鬓,苦着脸道:“那便再忍忍吧。”

    姑冼宫。

    北殿唯一设立的大行宫殿,等闲无人临至之地,比她受御敕后居住的东内澜矣宫还要差一些。

    萧条的苍色门栏,顶上毫不起眼篆字匾额,一座看起来似乎比冷宫更冷的宫殿。

    上玉下辇,由鹞子上前扣了扣门,不多时,一容颜颇好的舍人开了门,上玉认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