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华阴候身边近身伺候的黄钟。

    黄钟亦认得她,拱手道:“公主。”

    上玉轻颔首:“劳驾,华阴候可在?”

    “侯爷……正在静养,”他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奴斗胆,敢问公主此来是……”

    “今日他未去青羊斋,学师托我送几本书来。”上玉想了想,不如直接交给黄钟,免去了与那人相见。

    黄钟看来也有此意,上玉正要递书过去,门内似乎有人说了句什么,他偏头去听,随及缓缓将门打开:“公主请。”

    这是让她进去的意思?

    上玉稍蹙了蹙眉,两度重生,一时也不知该用何面目面对那人,总之不可再交心,她深吸口气,对身后的鹞子道:“好姊姊在此处等我罢。”

    鹞子很好的表现出一个为主人命是从的奴仆操守,简短地应了声是,便随辇车退在一旁。

    上玉跟着黄钟进去。

    一座青砖偏殿,一方内庭,翘起的飞檐上连一只螭吻都无。

    黄钟带着她走入庭中,春日东栏,栽满了纤白胜雪的梨花,树干足有二人高,风吹摇曳,芳蕊压枝。

    层层叠叠的梨花影下,仍是那衫月白轻袍,广袖及地,任漫漫尘埃攀爬,一顶竹制斗笠,随意绑束的乌丝,侧着额,露出生得极好的眉骨。那人双手握铲,正将一株待放的棣棠移栽进湿土中。

    上玉:……前世我送书的时候,他也在搞这个吗?

    她站在原地,并未走过去。

    梨花树下半伏的身影栽好了一株,不在意地用帛绢拭了拭手,转而开始移栽另一株。

    微沾泥土的指甲划过棣棠的花叶,轻轻一颤,男人心情颇好地展颜,逗弄起含羞的叶蕊,薄唇扬起的弧度极美。

    逗弄了一会儿,才拾铲小心地挖开根部。

    上玉:“……”明明知道她来了……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想起上一世他当着她的面宣读圣敕的模样,心头不由泛起一阵凉意,她想了想,把书直接放在脚边一块干净的空地上,清清喉咙:“华阴侯爷,学师大人托我带了几本书来,你忙着罢,书我放在这里,告……”

    “啊——”

    女嗓徒然大叫,原来有一条寸来长的赤蛇不知何时钻了出来,就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这声喊叫正刺激了它,蛇身半起,对着上玉不停吐信子,是极度防御的姿势。

    上玉下意识想逃,却被身后突然伸出一双大手牢牢制住:“莫动。”

    肩头处传来异样的热度,上玉盯着那蛇,连喘气都不敢,慌乱地点点头,此时,黄钟赶来,见了蛇,伸手一把将其抓起,倒挂着狠狠一甩,蛇立刻僵直了身体。

    化险为夷。

    上玉惊魂未定,深呼吸几口气,身后人放开了她,抬手朝黄钟轻摇了摇,黄钟意会,转而提着蛇离去。

    “殿下受惊了。”男子对插起两袖,风仪俱善地行了一礼。

    缓过一会儿,上玉才摆手道:“我无事,多谢关心。”

    对方闻言抬起眸,一褐一黑的二目,恰如四年前初见,又与未知中那个面不改色宣读圣敕的青年逐渐重合,只是如今尚漾着暖意,而那青年则更多了些漠然。

    传闻华阴候的母亲慧仪大长公主是先帝与外域黑水城女所生,天生一对剔透褐眸,曾是后宫宗女中一道异样的风景。

    这对褐眸,她的孩子得到了其中一半。

    “殿下?”

    修长的五指伸展开在她眼前轻晃,上玉回过神:“啊?”

    他笑,眸中有丝丝狡黠的光:“殿下如此看着微臣,可是微臣的面容有何不妥?”

    上玉闻言,瞬间黑了脸。

    这人前世便是如此,总喜欢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不深不浅地试探,若是从前的她,必定会被他这句话勾得面红耳赤。

    笑面虎,老狐狸。

    不就是虚与委蛇,笑里藏刀嘛,她也会。

    打定主意,小姑娘露出了自以为十分天真的笑容,道:“并无不妥,只是……”压下心底的不适,她垂着头,如同一枚羞涩的小媳妇:“只是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我不知不觉就……”

    说话也是门艺术,讲究藏一半露一半。

    点到即止,她悄悄地抬起眼,迫切地想要验收对方的反应。

    嗯……

    怎么说,对方的表情……好像有点奇怪?

    稍显单薄得肩头微微颤抖,男人半垂着头,作势揉鼻,顺便遮住了最能表达感情的下半张脸。

    可那双眼里,分明跃动着隐约的笑意。

    这人似乎……在憋笑?

    上玉:……我一定是没睡醒。

    “你在笑?”她忍不住问。

    “没有。”

    华阴候是个端方君子,就算笑也只能笑得风清月明,如何能做那遮遮掩掩之态?

    “嗯?”上玉斜着眼,左右打量了他一会儿,对方又变回一副容止可观的模样,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