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仪挑不出一点瑕疵。

    好罢,算你厉害。

    她无意与其周旋,指了指地上的书,也没有弯身拿起的意思:“这是学师托我带给你的,你好生收着罢。”

    “告辞了。”展臂弹去袖上的脏污,转身便要走。

    对方看着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只对着她的背影温言一句:“殿下与微臣不日便要远行丹熙,那地界位于太行北端,终年寒凉,殿下莫忘了多带些御寒的衣物,还有汤婆、暖炉或可也带上。”

    这一番事事周到的贴心话,前世他也曾说过,甚至于还替她准备了,那时她感恩不已,一心把他当成个老好人。

    可是……

    上玉垂下纤睫,微侧过头,却无甚回应,照旧沿着来路走了,不少梨花瓣纷纷洒落,落在她头发上,却又被走动震落在地。

    黄钟立在门口拱手相送,待跨出门的一刻,正巧撞见迎面走来一人,鸦青的窄袖,厚底的皂靴,顶簪大红花,左手提了一包什么,脚下生风地往这处来。

    裴小将军?

    那人一见是她,俊颜极快地掠过一丝诧异,四下里找了找,慌忙躲进宫街旁一座半人高的石灯柱后边。

    上玉:“……”

    她侧头看了身旁的黄钟一眼,黄钟显然也注意到了,轻咳一声:“裴小将军是侯爷的朋友。”

    那就更奇怪了,既然是朋友,为何见到她跟见了鬼似的,躲躲闪闪?上玉再次看向黄钟,后者感受到来自上位的压力,把头垂得更低,吐出三个字:“奴不知。”

    看来问不出什么,她狐疑地走出姑冼宫,石灯柱后的人瞧见,把身体往里缩了缩,露出半个罩着外衫的臀部,那形状,简直不忍直视。

    上了辇车,上玉回头看了眼姑冼宫,裴琼的身影消失在紧阖的大门后,她默了一默,突然唤身旁的鹞子。

    “好姊姊,听说咱们宫里常有那事,是真的吗?”

    鹞子:“?”她不解问道:“您说的‘那事’是指?”

    上玉往旁侧又凑近了些,绀圆的眼大得发亮:“就是……男人同男人之间……嗯,龙阳啊。有么?”

    言毕,不待鹞子开口,又自答道:“应该有的吧,我那时在掖庭听过不少。”

    鹞子:“……”

    她简直有些哭笑不得:“您在想什么呢?”

    上玉予了她一个奇怪的笑容,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辇车缓缓向前而行,刚进入东内,兜面便过来一队浩荡荡的队伍,十二小婢,更有两名内侍摇着五明扇,为首者身着绛色大袖明衣,外罩绣连枝团花褙子,头上云鬓连绵,步摇琳琅,连额上贴的花子都是曹国夫人一属。

    见对面上玉等人的辇车,那为首的女子凑唇一笑,露出鲜艳的口脂,丹凤眸间掩映着身居高位者含而不露的睥睨。

    她开口道:“故人多日,许久不见。”

    辇车缓缓落下,上玉一张笑脸微微发白,有些虚浮地行礼:“见过楚国公主。”

    她记得,前世自己并没有在出行前遇见过这个人。

    这个将她从掖庭带出来的人,这个将她与嬢嬢残忍分离的人,这个一手将她推往异国的人。

    如今,她竟然再次见到了。

    楚国公主

    大辰历九朝,自太/祖夺取天下后,那一二朝帝王或有所建树,朝政、四海皆升平,百姓亦过上了不知疾苦的舒心日子。统治者疏于兵事,领着举国上下沉浸在一股极盛的萎靡颓唐之气中。

    大抵世间定律,逃不出‘盛极而衰’四字,此后的几位帝王皆允文不允武,纵有老臣辅政,也不过守城之君,可萎靡宴玩的风气却愈发浓烈,直到当朝的昌宁皇帝,更是达到了巅峰。

    说起这位皇帝,好美姬,好娈童,好诗词,好书画,偏偏就不好朝政,未登基前序齿第六,总归是占了嫡子的好处,先帝又极度崇文抑武,便将皇位也随自己喜好传给了放浪形骸、颇具文人气息的第六子。

    可惜文人帝王只懂吟风弄月,却从来也理不好朝政,无论他如何批阅都会被谏议大夫驳斥,时间长了,皇帝自己就先倦了,索性一头扎进深宫,过他逍遥散人的快活日子去。

    不事朝政,君王开始专注于同妃嫔作乐,短短几年间,他有不少孩子临世,但大都是女孩,这父亲一开始还挺高兴,不久就又倦了,再听到哪宫有公主降生,他只是坐在龙辇上挥一挥手,遣小黄门挑选一些夜明珠、玉如意之类的送去,以示庆贺。

    因而太微宫中的宗室公主多如牛毛,多到根本入不了她们父亲的眼,这其中,唯有楚国公主是个例外。

    她的生母,是纯正的中原人,却因为早年生活在碎叶城,沾染了一身草原习气,偏长相又属秀致柔和,这样的女子,对男人而言,就好像一樽浓烈的清酒,需得细细品尝鉴赏、征服直至深陷。

    这样的女子生下的女儿必然也是不同的,大辰至今只封过八位以‘国’为号的公主,楚国公主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