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肃穆道:“陛下,臣以为墨大人所言不妥。”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满朝文武面面相觑,方才对上的不是赵相爷吗,怎么又同墨相爷干上了,安定侯先后与左右政事堂的两位相爷对着干,是要闹哪般啊?
朝臣们瞠目结舌的这会儿功夫,安定侯兀自喋喋不休,“陛下,对夏建业处置失当,系个人之过,而非政事堂之制使然,不可因一人一事之谬误而废国之成法。
论及移政东宫之言,更是荒谬至极。大旭律虽有定,在太子监国时由东宫詹事、及左右庶子职代三司使,东宫总领国政,但律令所定之太子监国多是在天子亲征或离京封禅时,文武百官亦随驾离京,此等情况下由太子东宫接管朝政理所应当,而眼下南衙百司俱在,绕过百官而独用东宫与礼不合、与律不符。
更何况,政事堂出纳王命,职掌机要枢衡,为南衙秉政理国之所;宰相上弼圣政,下理百司,乃陛下最不可或缺的股肱之臣。而东宫虽仿三省六部九寺五监配置了相应的官署,但在数量和规模上大为缩减,要真正处理起朝廷政务来,尚有所不能及,若空悬宰辅之政事堂移政东宫,令东宫属官越俎代庖操持权柄,无异于舍本逐末,难免招致龟玉毁椟之祸。
且朝政国策不可拘泥于眼下,而应着眼长远,太子摄政不过权宜之计,待陛下龙体大愈时,自然是政归皇极,百官秉承王命办事,而改弦易辙转移枢衡虽一时便宜,但后患却是积久难消,故不可轻启。臣伏阙请命,望陛下为国祚长远,不可擅改国法成规,动摇国本。”
话到后来,已是直接指陈东宫掌权祸患无穷了。连赵学舟都不敢这么直截了当说的话,都由他口里说了出来,且效果显著。他用上“伏阙”二字,郑重已极,相当于表态苦谏,几句话又说得在情在理,就算今上想要将统御朝堂的中枢由南衙转至东宫,也得考虑祖宗家法,加上今上优柔寡断的性子,在这样有理有据并坚决的反对之下,他也不能一意孤行采纳墨远重的建议。如若墨党提不出站得住脚的反对意见,朝堂风向对于事态的发展至关重要,只要反对者众,便断绝了东宫独掌朝政的可能。
赵学舟定定地看着安定侯,这个从他踏入仕途开始便保持着沉默的人,今日展现了他最为可怕的一面。他完全不按套路出招,众人论及何事,他便以何事为突破口,冠之以罪名,临机制变的能力远非常人可比。他搅得齐正浩疲于应付不说,还不得不被他牵着鼻子走,纵是不甘也无法不受他牵制,他句句口含杀机,若不辩驳,不死也要褪去三层皮,谁敢置之不理。
可他突然,究竟意欲何为呢?就这么一会功夫,朝中举足轻重的三方势力——赵学舟的清流、墨远重的奸党、太子的东宫,安定侯全都得罪了个遍,简直是逮谁咬谁,拳打南衙,脚踢东宫,乱棍打遍朝堂,把能得罪的都得罪了个遍。
任何一方的秋后算账都可能将他置之于死地,何况他得罪的是三方,他就那么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还是他已经疯魔到了不顾生死的地步?
赵学舟看不透他,而在风波诡谲的宦海博弈之中,任何看不透的人都是不可掉以轻心的潜在威胁者!
赵学舟把握不准安定侯还在踌躇之际,方才一时迷了心窍为墨党夺权大业添砖加瓦的嘉凌雀似乎醒过了神来,临危制变之能当即发挥出来,也不管刚才与安定侯吵得唾沫横飞,掐得苦大仇深,当即蹿出来为他摇旗呐喊,“安定侯所言甚是,臣附议!”
有他一表态,清流中也有人跪倒在地,附议起方才他们恨不得扎小人的安定侯。赵学舟秉持身份,没有出声附议,却拿眼瞟了瞟那些还不知进退的榆木脑袋,其效果极佳,当即又趴下了一批。甚至有人被今日一出接一出的异变搅得进退失据,不知该站该跪,稀里糊涂随大流跟着身边人动作,结果站错了队,平白给对家助了势。
那些个嘴刀口们仿佛开了禁似的,恢复了巧舌如簧的好口才,争吵声顷刻间充斥了朝堂。皆道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此时退一步却是一败涂地,双方你来我往皆是寸句不让,一时间缠斗得黏吝缴绕。但过不了多久,言辞激烈的双方又渐趋平静,双方再次偃旗息鼓了。
锣鼓喧天的大戏唱不了多久便散场,究其原因,不过是愿意表态者少,后续乏力罢了。众人表现出来的态度取决于自身立场,心内赞同、不能支持者,内心反对、不能驳斥者比比皆是。墨党碍于自家主子,虽也有人深深赞同安定侯权力应该保留在南衙的主张,却不好表态,只得装聋作哑不予置评,就算为在主子面前表现一番而表示应该东宫秉政者,也是干巴巴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废话应景。清流一派亦是如此,他们爱惜羽毛有过之而无不及。为自身利益考虑要求维持权力保留在外朝者立身不正,据理力争少了底气;而身兼东宫职官者为免贪慕权势的攻讦,又不敢太过积极。
反对的未必真心,支持的未必实意,待到仅有的几个能够真心实意表达见解之人斗到口干舌燥、词穷理尽后,那些三心二意的配合者们也随即停歇下来。朝堂之上再次达到了空前的默契,众人都成了没嘴的葫芦,或跪或立,一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