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应了,从陈老板手中接过铜钱,拾起地上的扁担,抬脚往市集里走,如今正是早市,贩子们将地里采摘的新鲜蔬果摆了一地,砍刀在肉板上剁得砰砰作响,还有人叫卖塘里捞上来的草鱼,茯苓边走边看,简直挑花了眼……
“这供录都誊完了?”
一位身着九品鸦青色服饰的官员坐在正厅上,翻看着递上来的卷宗问道。
“正是,我逐一校对过,确保无误了,这才呈上来让您过目。”
“嗯,”县尉点点头,捻着胡须道,“这差事繁琐,倒是辛苦你了。”
“谢大人体恤,”金华朝他一拱手,“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能答应我。”
“说来听听。”
“卑职想向大人讨两天假。”
“嗬,”县尉抬眼看他,“你小子整天搁公务里泡着,双脚就跟在这县衙生了根似的,拔都拔不走,这回倒想起来休假了,所为何事哪?”
“大人见笑了,我想请假,其实是为了个人私事。”
“哦,可是家中出了什么状况?”
“家中倒是安好,只是,我那姑姑替我相了位姑娘,让我前去看看。”
“原来如此,”县尉笑着打趣道,“这倒是桩美事儿,如若顺利,咱们这衙里可就又少一位光棍儿了!”
“承大人吉言。”
金华说着,躬身又是一拜。
“成罢,索性这两日衙内没什么重要事务,这假我准了,你赶紧走吧,别让人姑娘等急了。”
“是。”
这边厢,茯苓已经逛了大半个菜场,手里塞了满满几兜子蔬菜,有辣椒、冬瓜、茭白、土豆、茄子、四季豆等,肉类则装了后臀尖和里脊,手里还提了条鲜肥的草鱼,等路过街边一家酒垆,她想了想,上前询问店家:“小二,你们这儿什么酒卖的最好?”
“自然是这新出的黄醅了,香味醇厚、鲜辣爽口,好多客人在我们这儿尝过一次就忘不了,纷纷拿着坛子往家里抬呢!”
“真有这么好喝?”
“咳,滋味儿好不好,你买点儿不就知道了嘛!”
“那行吧,”茯苓将铜板递过去,“你先给我打四文钱的,味道好我再来。”
“得嘞!”
小二接过铜钱,转身就往堂内走,姑娘趁着这功夫又仔细将袋子看了一遍,确认要买的东西都齐了,这才接过那人送来的酒坛,迎着日头往家里赶。
此时已过晌午,太阳当空,晒得人眼都要睁不开,茯苓担着酒菜一路走走停停,绕过两亩田地,大老远就看见一位身量颀长的青年等在自家柴门前。
女郎心生好奇越走越近,那人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面向她,茯苓这才得以看清他的样貌。
来人昂藏七尺,眉目深邃,一身板正的藏色官服,正中绣着练雀祥云纹,腰间配着三尺寒刀,足上一双厚底皂靴,仿佛确认了茯苓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上前一步致意道:“在下金华,任长右县典史,今日冒昧登门,匆忙之际未能携礼,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金……金大人好,小女茯苓,请多指教。”
姑娘哪里遇过如此俊俏的外男,一时竟有些张口结舌,她红着脸推开门,想迎他进去:“劳大人久候了,您、您请进。”
“无妨,我也是才到。”
金华说着,一手将茯苓肩上的担子挑过来:“这些都要放厨房里去么?”
眼下分明是二人第一次相见,男子的语气却熟稔极了,仿佛彼此是十年的旧识,茯苓还没来得及给他指路,他已经迈步朝灶房的方向行去,趁他去放菜的功夫,姑娘赶紧奔回里屋,匆匆拿帕子擦了汗,又理了理额间的鬓发……
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环顾周身没什么有失得体之处,姑娘这才松了口气,前去厨房看情况,等踏进屋子一看,扁担上挂着的东西早就被青年取了下来,整整齐齐摆在桌台边,他正站在一旁,双眼盯着那条在袋子里活蹦乱跳的草鱼。
“我来吧。”
茯苓挽起袖子,一手握头、一手掐尾,将草鱼装进带水的木桶里,那鱼儿新鲜得很,碰到水就直突突往里钻,差点溅得二人一身水,似是被什么东西惊着了,它在那桶里扑腾了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大人在衙门用过饭了吗?”
“未曾。”
“那先坐一会儿吧,我烧几个菜,味道不算太好,您将就着吃。”
“有劳。”
青袍男子口里应着,却没有立即坐下来,他往锅炉旁瞥了一眼,问道:“你烧火得用柴吧,我见这底下没多少了,帮你劈一些如何?”
“哎,”茯苓顺着他的目光往灶台下一看:“还真是,那就劳烦大人了。”
“无须客气。”
“木头和砍刀就在……”
“院子东北角里。”
茯苓话还未出口,金华已经朝门外走去,真稀奇,这人怎么就像来过一般,对这儿的一切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