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仕瑛给他下的台阶，一种婉转的告别。在江彦终于得知他完整名字的同时，失去继续陪他吃午餐的理由。
江彦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
第二次期中考结束后的朝会，按例颁发高一三十个班各班第一名的奖状。江彦站在台上，目光急匆匆扫遍操场上的人群，但唱名结束要下台前，仍没有看到他。
拿着手里的奖状明明该开心的，江彦却难掩失望，想到第二次期中考的结束就代表期末考的开始，想到第一名表示下次只要没能维持，就都是退步，再想到好不容易考到第一名，争取到站在台上能看到全校学生的机会，也没因下雨取消朝会，这样万事俱备仍然见不到他，可能就是命中注定没缘分吧。
低落的情绪持续到午休，江彦趴在桌上，郁闷得睡不着觉，思绪发散到生命的无望，拚尽全力学习的每一天在考完这范围的试后就没了意义，高中度日如年的三年只为大学入学通知那张薄薄的纸，大学四年也会在拿到文凭的那刻失去意义。在那之前的过程没一天是好过的，追求的结果还不是江彦想要的。
人们都说工作之后才知道当学生有多幸福，换句话说，从学生到进入社会，只会越来越艰难，那到底哪个傻逼要继续活下去？
不过江彦也没选择权就是了。
绝望的不只是当下的难熬，更是没有盼头的未来。
想死死不了，想见的人也见不到，心情恶劣到没胃口吃午餐而饿得头晕眼花的江彦感觉眼前出现幻觉，心里想的那个人、那个可能可以让他高中不只有考试的那个人、活过来了。
他戴着纠察队臂章，直视江彦，昂首阔步地走来。
每天午休纠察队会到各班巡视秩序并打分数，作为每周秩序比赛的依据，这事江彦是知道的，只是他从来没看过纪仕瑛出现。
直到纪仕瑛走到江彦的座位旁，江彦才发现他是冒着热气的真人，手上还握着一杯摩卡可可碎片。纪仕瑛将饮料放在江彦桌上，蹲下身子，贴着江彦耳边悄悄说：“早上我看到你了，恭喜，真厉害。”
“谢谢，但这个没关系不用了。”江彦支支吾吾，不知怎么有礼貌地拒绝。
“我有买一送一的券。”
这样再推拒就没礼貌了，何况江彦本来也不想拒绝，哦了一声安静看着纪仕瑛。
隔着干净薄透的镜片，近距离的对视后纪仕瑛躲开视线，揉了把江彦额前浏海，就离开了。
午休时教室窗帘是拉下来的，外边冬阳却从缝隙一丝丝流进来，一闪一闪在饮料杯上潦草的纪’s上。
4
大冬天送冰沙，纪仕瑛的情商也不是那么高嘛，江彦想。
不过这样最好，江彦甚至希望纪仕瑛除了又帅又高，最好都是缺点，这样江彦才或许配得上做他的朋友。
冰沙冻手，江彦连打了几个喷嚏，还是舍不得松开这份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撕开吸管套，含住慢慢地吸，冰冷刺激直冲脑门，鼻梁骨被冻得隐隐作痛，只为舌上的甜绵绵不断。
嘴里的甜没能持续多久，在得知体育课要考试的坏消息后瞬间发苦，苦到作呕。
体育课的考试一对升学无益，二来简直是凌虐现场，全班的人会看着你出糗，看你丑态毕现。那些目光杀不了人，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今天考的是上篮，计算三次进球所需的时间，没进就要一直投到进为止。
队伍中的江彦看着前面一个一个同学考完了试，心里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想逃，想冲到学校厨房偷一把菜刀，往自己腿上砍，鲜血淋漓站在体育老师前面，问她：“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考了？”
想是很想，江彦还是忍住了，痛是不怕，是没钱付医疗费，伤口缝针手术、纱布、棉棒、药都要钱。
江彦付不起，只能把脸皮献了出去，让那些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嘲笑奚落在上面肆意践踏。
轮到江彦考试时，甚至拿不稳那颗篮球，江彦深吸了口气，看着篮框下的柱子，想起电视上那些撞柱而死的人。
好想死。
可惜江彦不配，只能认命地运球，投篮，没进，捡起来，再投，再没进，再到处捡球，再听那些嘻笑，再看那些人的嘴脸，再忍住把篮球砸向那些人的冲动。
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江彦恨到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离开篮球场时，江彦看了一眼体育老师，设想如果让她在黑板上解数学题，没解出来不准下台，全班人都盯着她像个智障的样子，她会是什么心情？
可惜人为刀俎，江彦的自尊只能任她宰割。
路熙拿着面纸过来的时候，江彦摸了把脸，才发现脸上全是水，泪水，那种出现在男生脸上非常可耻的东西。
江彦可以想象刚才的场面在别人眼里有多有趣，一个男高中生上篮都不会，像只猴一样到处找球，更可笑的是还哭了，简直是一场免费参观、人人皆可踩的小丑秀。
“谢谢。”江彦对路熙说。
路熙安静地坐在江彦旁边，许久，他开口：“江彦，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江彦知道他指的不是刚才的篮球考试，路熙看过太多次江彦的眼泪，只要哪次考试成绩不理想，江彦就会哭，一开始江彦还能忍到放学后在没有人的地方哭，后来情况越来越糟，江彦根本不能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