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近乎自虐的负面念头,无法承受的痛苦化成眼泪,不停地流。
有时候江彦会想,或许自己该去看医生?但在这个人资料外泄严重根本没隐私的时代,谁知病历上的诊断哪天会不会印在简历的后面,变得众人皆知,那还怎么找工作?归根究柢,对成绩的在意来自找不到工作的恐惧,江彦绝不可能因为忍受不了痛苦,就轻率做出可能危及前程的决定。
江彦可能因为忍受不了痛苦而自杀,却不可能活着去看精神科,这种想法,江彦自己都觉得可笑。
谁让江彦不只是江彦,还是江父江母的儿子,到时候刻在身上的诊断,会让他们颜面尽失,江彦同样活不了。
爬回教室的楼梯上,遇到一群正下楼的学生,低着头的江彦侧过身,却听见他们谈话之中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低低的,平稳的,独一无二的声音。
江彦抬头,见到五六人中间簇拥的,正是纪仕瑛。
纪仕瑛像早在江彦低头时就已认出他,对他微微一笑。
楼梯间大窗户采光极好,午后暖洋洋的日光照在纪仕瑛脸庞上,闪烁在他那双明亮的眼眸,笑意浅浅,他那深黑发丝都晒成热热的深褐色。
在那些人嚣声喧闹中,纪仕瑛只看着他。
江彦愣了一秒,稍微点头示意就继续向上走,上了几阶停下脚步,俯视那群人,纪仕瑛背影挺拔,连后脑杓头发层次都很好看,发尾和后颈有着漂亮干净的交界。
等人走远,江彦轻叹口气,眼睛还肿得发痛,心里却因收藏纪仕瑛的背影喜不自胜,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总是给他一顿鞭打,又赏他一颗糖,可江彦没资格和上天讨价还价,问如果不要糖,能不能不挨打。
江彦只是卑微的人类,上帝的玩物,天地的刍狗。
“好喝吗?”
江彦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手机像漏电一样,江彦一个激动从座位站起来,差点没绊倒桌脚,路熙还扶了他一把。稳住身子后,江彦走出晚自习的教室,胸膛里心脏跳得越来越大力,想撞断肋骨似的。
不知道是因为江彦太久没用手机聊天,还是因为消息上那行字是纪仕瑛,江彦现在非常紧张,双手捧着还在漏电的手机,卡顿地想着该怎么回。
好喝?嗯?嗯嗯谢谢?
可这样回,纪仕瑛应该很难接吧,然后聊天就会结束了,但,如果另找话题,不是太明显了?
好苦恼,江彦仰头深吸了口气,打下“好喝 谢谢~”
纪仕瑛几乎是秒回,“晚自习偷用手机 被我抓到了吧”
这是钓鱼执法?现在纠察队都这样吗?还是纪仕瑛又逗他玩呢?
走廊的风刮得呼呼作响,冷得要死,江彦却觉得脸快烧起来了,咬着嘴巴,愤愤地按着手机:“我错了 你惩罚我吧”
“嗯 这次先记着 下次再说”
“好哦”
“你怎么都不发表情”
“?”江彦寻思纪仕瑛不也没发吗。
“跟我聊天 要用表情”
江彦看了看系统默认的表情,还是选了手机内建的,给纪仕瑛发了过去。
“这个不好看 不要这个”
江彦困惑,男生间聊天真的会用表情,还会看好不好看吗?不过纪仕瑛想要,就再找找其他的。
直到和纪仕瑛的聊天告个段落,江彦才舒展开发热的手,猫着背进教室。
路熙悄悄问:“还好吗?”
江彦侧头对他开心地笑:“很好!”
路熙没看过这么容光焕发的江彦,愣了一下,才道:“哦哦那就好。”
回家的路上,满地银辉,江彦仰头望月,发现自己很久没有单纯看看那颗卫星,自从错过一题计算农历的月亮离地角度后,每次看到月亮,江彦都在验算当天日期和月亮的形状方位是否相对应。
今非昔日,弦月只浅浅笑着,反射太阳的光,熠熠生辉。
隔天,晚自习超过一半时,
“。”
江彦藏在抽屉里的手机屏幕,终于,亮了。那一道亮光出现彷佛是动画片里愿望实现时的闪光特效。江彦在短暂的喜悦后,随着暗掉的屏幕陷入困境,不知道该怎么回,一个句号是什么意思?啊?
等不到下文的江彦只好问,“怎么了?”
“你说话”
江彦更困扰了,纪仕瑛哪里坏掉了啊,私他然后叫他讲话?
“要说什么啊”江彦问。
“自己想”
江彦眉头拧在一块,话题要怎么无中生有?不会的数学题至少还可以写个解,竞赛题考卷即使全白还可写个姓名,现在,怎么办?
正常人交朋友都这样的吗?好困难。
江彦绞尽脑汁挤出一个干巴巴的问题,“你是几班的”
纪仕瑛很不满意,“表情!”
江彦从昨晚到今天课间搜集的各种表情中,选了一个歪头上面有问号的猫发了过去。
纪仕瑛大概是觉得还可以接受,给出答案,“九班”
“是高一的吗”
“嗯”
“那你坐哪个位子”
“你明天来找我就知道了”
“好哦”
纪仕瑛都么说了,江彦明天就不得不去他班上,而拜访别人,带礼物是基本礼貌,吧?至少江彦观察社会和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冬天天亮得晚,六点二十,路上还是暗沉沉的,江彦走在大寒流带来的冷气团里,心却比兜里的暖宝宝还热,他今天又可以见到纪仕瑛了!
不过好像提早太早到了,咖啡店的铁门甚至还没卷起。
江彦站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今天的冷空气,真是沁人心脾,感觉自己像冰箱里一块新鲜的生命,尸体重生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