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彦控制不住嘴角，笑出声，说：“嗯，你说的对。”
等纪仕瑛终于好了，江彦拿起已经空的牛奶盒，仰头假装喝完最后一口。
两人走出面店，路上也有好几些个出来吃晚饭的学生，成对成群，有说有笑。江彦没想到有天自己也能成为其中一个，能有朋友、能和朋友一起吃饭。
走到学校南门口，江彦回头望一眼，熙熙攘攘晚市中，在鲜花店后面藏着的那间小小面店。
睡前，在一个人的房间里，江彦仔细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
如梦似幻，繁锦生香。
快乐得不像江彦曾经历过的人生。
如果是梦，那江彦等下入睡，会不会坠回真实的世界。
一整天，江彦都在尽力扮演一个正常的人，用他能设想的朋友交流方式与纪仕瑛相处。有时候，假设自己是另一个人、不是有社交障碍的江彦，就暂时能好好说话。
在纪仕瑛面前，他不能脸红，不能害羞，不能露出一点喜欢。直到深夜一个人的地方，江彦才敢摊开心里的感觉，亮一亮，见一见光。
江彦很高兴。和纪仕瑛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克制自己眼里不能有笑意，不能露出笑容。即使纪仕瑛不说话，即使纪仕瑛站的远远的，只要纪仕瑛在，他都能满心欢喜。
甚至此刻，单单想着一个不存在的纪仕瑛，江彦都无法抑制满脸笑容。
江彦不知道纪仕瑛是怎么看他的，也不懂纪仕瑛很多事为什么那么做。
从一开始，让他陪吃饭这件事就令人费解。
后来看到他一直哭连话都说不出来的那天，纪仕瑛竟然没觉得他精神有问题而逃走。给他擦眼泪，还是用手擦的。
当时江彦脑子里只有悲惨完蛋的未来，整个人像困在一场暴烈的台风雨中，根本无法感知大雨之外的外界。
如果江彦自恋一点，假设纪仕瑛是真的想和他交朋友，那为什么在一起吃了四次午餐之后，就杳无音讯？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纪仕瑛被江彦哭的那次吓到了，又给他留着面子，告诉他完整的名字后，才逃之夭夭。
可若是这样，为什么在江彦得奖的那天，又找上他，送了饮料？
那奖也不多特殊，高一有三十个班，三十个第一名都有的奖状，颁奖时唱名飞快，三十人站在台上挤得很，不仔细听不仔细看，不会知道台上站的是谁。何况朝会实是补眠大会，根本无人在意台上在演讲还是在颁奖。
更神奇的是纪仕瑛私聊他了。江彦从来没有主动私他，但纪仕瑛、或早或晚、每天都会私他，并且，聊天软件里的纪仕瑛有点冷，不像面对面时那么好相处，有时候江彦会觉得纪仕瑛是不是讨厌他了、觉得他烦了，可，隔天又会收到纪仕瑛主动发来的消息。
他不懂纪仕瑛。
纪仕瑛是想当救世主或慈善家吗，拯救精神异常的同学，给他友情的温暖，还资助营养午晚餐。
从纪仕瑛一身行头不难看出他家境富裕，饭钱翻十倍大概都只是小菜一碟，但纪仕瑛有不有钱，跟要不要花在江彦身上，没半点关系。
江彦没吃过软饭，如果他父母的不算的话。
心不安的同时，又觉得异常快乐，有人愿意为他花钱，那个人还是他喜欢的人。
他欠了纪仕瑛许多，如果命运知道江彦无法用钱偿还，那就请允许他用别的还吧。
9
椅子脚移动的声音像是在哭。
隔着并不薄的房门，江彦听了还是很害怕。
今天江母的心情也很差，因为她早上晾了衣服。
早在听见洗衣机运转的声音时，江彦就开始紧张，鼓了十分钟的勇气，不敢看江母的眼睛，结结巴巴：“衣服，我可以去晾。”
江母看都不看他，斥责道：“去念书。”
洗衣机结束洗程时响的短歌，是钢琴弹奏的，其实江彦觉得唢吶或二胡更合适。
他听到江母愤怒的脚步声，接着是衣架乒乒乓乓被虐待的声音。
他知道等一下江母一定会发难。
不用等到那时候，光是想到江母现在心情不好，江彦每一条神经就像从身体剥离裸露出来，被成千上百的洗衣夹紧紧夹着，吊起江彦这具身体，细细的神经被夹着已经很痛，还得承受身体向下的重力，只能在断掉的边缘撕扯。
洗衣间传来的任何细微声响，都能让夹子夹得更疼、更死。
如果神经会叫，房间里一定是此起彼伏尖锐痛苦的尖叫，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绝望。
“叩叩”江彦的房门被敲响。
是江父，叫他吃饭。
江彦拖着步伐靠近门，额头抵住门板，手放在门把上，极其不想开门，不想从这一道虚有其表但绝不能没有的保护壳出去。
但再慢一秒江彦都不敢，咬住牙关，开了门，硬着头皮坐在餐桌一角，看着眼前的碗，觉得自己十分可悲，明明坐在对面的是亲生父亲，江彦却备感压力，紧张得胃痛，像有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胃。
饭吃到一半时，江母晾完衣服，上了饭桌。
她开始了，
“家里三个人，为什么家事都只有我在做？”
“我是佣人吗？”
“我以后不干了。”
“谁的衣服谁自己晾。”
“我以后只管我自己的。”
江母总是说这种话，像要狠狠分裂这个家庭。
江彦很害怕，却哪里都逃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