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穷棋 > 分卷阅读13
    体里抓着胃的那只手长出锋利的指甲,刺穿胃壁,含着强酸的胃液在身体内流得到处都是,每个器官被侵蚀,撕心裂肺张牙舞爪地叫疼。

    江彦却只能安静地张开嘴巴,塞进白饭,和那一道道昂贵营养的菜式。

    绍兴醉鸡、松鼠黄鱼、百合虾仁、砂锅狮子头,随便挑一道出来都能抵江彦两到三个月的吐司钱。

    可这丰盛的一餐,没人吃得开心。

    和江父江母坐在同一桌吃饭,江彦紧张得想吐。

    江彦忍着嘴里泛的酸,告诉自己可以忍住的,前面那么多的假日他都是这么过的。这一次,他也能坚持熬过去。

    过了很久,好不容易吃完饭了,江彦想帮忙收拾餐具,被江母打手,叫他滚进去念书。

    江彦只能说谢谢,然后狼狈逃进房间。

    窗帘将外面的光封得死死的,暗暗的小房间,江彦躲进书桌下面,紧闭眼睛,摀住耳朵假装听不见外面江母摔了筷子,父母又吵了起来。

    一边流泪一边干呕。

    如果没有自己就好了,他们就不用为了买学区房背房贷而常常吵架。他们可以住在他们原本的婚房,过更宽裕的生活。

    如果自己没有出生就好了,母亲就不会骂父亲赚得不够多,父亲就不会抱怨她没把江彦教好,变成这么一个不擅言词一无是处的小孩。

    如果自己优秀一点就好了,如果自己能成绩好又会说话,会交际、人缘好,十全十美就好了。

    可是单单一个成绩好,就是江彦拚尽全力,都不一定能达成的了,更何谈其它?

    如果他们生的不是江彦就好了。

    江彦只会带给他们争吵愤怒怨怼。

    江彦是一个很差的孩子。

    很差的孩子应该去死。

    江彦拿头撞墙,撞得书桌下的墙都是眼泪鼻涕,额头很疼,江彦只希望身体上的痛能分担心里的痛,一点点也好。

    最好能头破血流,直接暴毙。

    但江彦想起,他不能死在家里,不然房子变成凶宅,父母会很难再转手卖出。

    失魂落魄从桌子下爬出来。

    江彦拨了拨流海,盖住额头可能瘀青的地方。坐上椅子,拿小毛巾随便抹抹脸,打开卷子,告诉自己,我是一台机器,我没有感情,我不会难过,我只需要念书然后考试。

    其它的都不重要。

    但

    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江彦根本做不到,眼泪一直流,模糊双眼看不清字。

    一想到自己能活那么大,父母砸了那么多钱,江彦根本还不起,而且这笔债要把他压死了。

    江彦是父母理财计划中一笔失败的投资,花在他身上的钱就像把大把大把的钞票扔进垃圾桶。

    若防老是目的,即使是定存等老的时候提钱出来请专人照护,都比养育江彦划算得多,多很多。

    可江彦回不到那时候、还没出世的时候,告诉母亲不要生下来,会后悔的。

    江彦也没办法恨小时候的自己不知道未来会变成这样,早早去死才能提早止损。

    事已至此,剩下的路该怎么走?

    在防老的这盘棋上,父母是棋手,江彦是棋子。

    兵不能后退,傌不能直行,相不能过河,帅尚且不能出九宫,每种棋子各有所长所短,棋手要熟知走法,悉心布阵,发挥其所长、避所短,才能赢得棋局。

    但江父江母只有江彦这一颗棋,自然想要他无所不能。

    江彦能理解,也一直听他们的指令走,可江彦这颗棋缺陷太多、走法太隘。

    他要走不下去了。

    10

    再难走,再不想走,江彦还是得往前爬。

    难过的时候,百合都只能是蒜。

    江彦想起纪仕瑛,那新鲜的狂喜之后是不忍卒睹的难堪。

    自以为正常的语句现在想起来有多突兀,那时只专注支起虚张声势的架子,念出慌乱打好的草稿,无法再分神观察纪仕瑛听到那些话的反应,是不是尴尬和不解。

    那些演技拙劣的戏,装可怜、下贱的诱引,纪仕瑛没当场拆穿他,心里是不是觉得他是变态?

    江彦很后悔。

    人家好好待他,他到底都在干些什么?

    周一早上,江彦的双眼皮迭成三眼皮。只要前一天哭过,隔天就会变成这样。

    习惯就好。

    反正纪仕瑛大概也不会再来找他了。

    通常江彦会把事情想得很糟,这样如果后来事情没那么糟,就能开心一点。

    这种制造落差,获得虚无的快乐,内心的小把戏,江彦驾轻就熟。

    毕竟江彦一个人久了,总会有一些自己能跟自己玩的小游戏。

    所以当午休纪仕瑛出现在教室后门的时候,江彦牙直接笑出一整排,急忙低下头,鼓起的苹果肌藏进抽屉,平静下来压住嘴角才离开座位,走到后门。

    “嗨。”纪仕瑛今天穿了件新衣,黑色长版大衣,很帅。

    但过了一个周末,两人的关系好似变得生分,因为纪仕瑛的样子看着有些局促。

    江彦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想再装模作样,不想跨出自己的安全线再被现实打回来,江彦想缩回他的画地自限里。

    他还是很紧张,特别是纪仕瑛不够体贴,不给他是非选择题,而是简答题的时候。

    僵硬地撑起嘴角,“嗨。”

    当纪仕瑛的手放到自己肩膀上时,江彦在心里喘了口气,太好了,主动的热情的纪仕瑛回来了。

    纪仕瑛轻拍了两下江彦紧绷的肩膀,语气温柔:“今天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