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仕瑛垂下眼帘,眼里有些江彦看不懂的情绪。
他向下伸手,轻轻摸上江彦的后脑杓,江彦以为他要像往常一样拨拨他的头发,等了很久,纪仕瑛却放下手,黑色瞳孔里波动被压下。
纪仕瑛站起身,他身后的天悄悄亮了。
今天没有日出,夜色不知不觉变浅,最后化白。
“你觉得我穿这件好看,还是戴帽子好看?”纪仕瑛低头,问还蹲着的江彦。
“都好看。”江彦照实说。
“选一个。”
江彦想想,在学校里穿大衣好像比起戴帽不那么显眼,至少他跟纪仕瑛走在一起时,没那么多人回头。
“大衣。”江彦答。
纪仕瑛拍拍大衣上的日光,小声说:“知道了,你喜欢不戴的。”
这真不怪江彦,是纪仕瑛自己先开黄的。当然也可能是江彦自己思想不纯洁。
他把这归咎于冲动的青春期,浮想联翩的不是他,是十六岁。
跨年夜的晚休铃一响,班上同学轰地起身收拾东西,跑得快的夺门而出,其他的三五成群打闹嬉笑走出教室。
不超过三分钟,教室里一半的位子都没了书包。
剩下一些人慢吞吞拿着手机,出教室吃晚餐去了。
江彦坐在位子里有些无所适从,这些天下来,纪仕瑛一餐不落带着他,把他喂得饱饱的,江彦就没有再买过吐司,现在一点存粮也没。
“江彦!”是纪仕瑛的声音。
江彦回头,看见后门的他,纪仕瑛这次没在后门外等,直接进了教室到江彦位子旁边。
江彦看见他额角的汗。这么冷的天得跑多远才能流汗?
纪仕瑛喘着气,问:“你想出去吗?”
“我…”江彦很犹豫,如果只是去吃饭,纪仕瑛不会这样问他。
纪仕瑛双眼望着江彦,他说:“我只问你想不想。”
“想。”江彦下了决心。
纪仕瑛二话不说,拉起江彦的手就往办公室走。
站在四班班主任的桌子前,班主任正吃着盒饭,看到纪仕瑛气势汹汹而来,放下筷子抬起头。
纪仕瑛说:“老师,我是纠察队的纪仕瑛,有防火知识要向江彦同学宣导,他晚自习不会在教室,如果您对江彦的安全有疑虑,随时可打我手机。”
江彦这才发现纪仕瑛校外套上戴着纠察队的臂章。背挺得特直。
班主任掀起杯盖,吹了口茶,说:“那你手机号呢?”
纪仕瑛念了一串数字。
班主任拿笔记下,慢条斯理套上笔盖后,打量俩人:“还不走?”
纪仕瑛得到首肯,丢下一句“谢谢老师”就拉着江彦往外跑。
晚风吹乱他的头发,江彦手腕上他握得太紧,热热的红了一圈。
纪仕瑛跑到九班,脱下校外套,换上那件熟悉的黑色大衣,拎起一个沉甸甸的大登山包,再次握住江彦的手腕,就往外跑。
学校的自行车棚,纪仕瑛站在一台黑色的电动自行车旁,他摸摸鼻子说:“我不骑这个的,我骑杜卡迪,但那等我有驾照再载你。”
“好哦。”江彦点头。
纪仕瑛长腿一跨坐上位,回头望江彦,拍拍椅垫,“坐上来。”
江彦扶着垫子坐好。
纪仕瑛低头往侧后方看,说:“手。”
江彦双手伸过纪仕瑛腰侧,被他一只手抓住两手手腕,按在腹上,江彦被扯得向前,头撞上纪仕瑛的背。
“抱歉。”江彦说。
纪仕瑛没有回应,腿一蹬,车飞快驶出校门,往学校后的丘陵骑去。
风呼呼地吹,月亮一路照。
江彦鼻尖凑近纪仕瑛的大衣,有一种很淡、专属于纪仕瑛的气味。
山路难骑,风阻又强,江彦体重是过轻但身高在那,一袋骨头也是重量,小心翼翼问:“我还是下来吧?”
“你坐好。”纪仕瑛的声音散在风里。
等终于到目的地时,江彦下车,看见纪仕瑛脸上滑落许多行汗,心突然被揪住,声音堵在嗓子里。
摸摸口袋,拿出纸巾,递到纪仕瑛面前。
纪仕瑛正弄着登山包里的东西,看到江彦双手和纸巾,说:“没关系。”
“你要真想的话,就帮我擦。”他又说。
江彦低头,用力捏几下纸巾,抬头,微微踮脚,细细擦过纪仕瑛额头、额角、眼角、脸颊、鼻子、下巴。
他擦的时候,纪仕瑛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沉沉盯着他,江彦被看得更紧张,手有点抖,极力控制着不能太用力擦痛他薄薄的肌肤。
汗湿透纸巾,江彦低头要换新的一张时,纪仕瑛搭住他的手腕,指着脖子,低低道:“这里还有。”
江彦只好继续用那块湿润的纸,轻碰上他的颈、和上下滚动的喉结。
“好了。”纪仕瑛微微侧过脸说。
汗水浸满的纸巾濡湿江彦的指尖,温的湿的,江彦看了一眼,把它收进口袋。
纪仕瑛在草地上铺了灰白细格子的布,打火,亮起蜡烛,放在毯上。
又从登山包里拿出很多盘子,一些个保温盒。
像变魔术一样,纪仕瑛把烤过的法棍切片放入盘里,掏出奶油刀,在小圆盒布里奶酪抹取柔软一刀,涂在切片上面,又轻松打开蜜桃罐,铺上两片粉色白桃肉。
烛光下,纪仕瑛认真的侧脸照进江彦眼里。他知道他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此情此景。
纪仕瑛将摆盘好的前菜放在江彦面前,说:“还温的,试试味道?”
江彦点头,说:“谢谢。”
咬住烤边,一小口一小口品尝。
纪仕瑛叼着面包切片开始忙下一道,他撕开粉包,在两碗里分别注入热水,香气飘散开来。
纪仕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