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条黑线,就像进入牢笼,身后一道又一道闸门坠下。
江彦有时会求助看向右边等着红灯的车辆。
心里不断默念“撞我,撞我,撞死我。”
期望哪辆豪车上载着酒鬼,煞不住车撞死自己,就会有丰厚的赔偿足够赡养父母晚年。
可惜日日祈祷,也没求来解脱。
倒是某天一条网络新闻在办公室传开来。
说是别的市某个会计工作失误,资方求偿一千五百万,江彦查遍所有相关的新闻稿,也没看出有反转的生机,一颗心沉到谷底,一千五百万江彦一辈子都赚不来那么多,如果犯错的是江彦,他干到死,都还在还债。
江彦不想赌。
通过相同的会计考试拿的证,江彦可不觉得自己比那个可怜的会计聪明厉害多少,能避开这样的祸事。
只是看到这条新闻,能悬崖勒马,运气好点罢了。
江彦当下做好决定,拟下辞呈,押上离职日期,敲响组长办公室的门。
躬着腰奉上辞呈。
组长说舍不得江彦,说从没看过那么认真小心的年轻人,说可以放个长假调适好再回来。
江彦婉拒了。
离职那天,江彦向办公桌隔壁的小陈道别。
小陈看了会江彦的脸,说:“我从没看你笑得这么开心过。”
江彦愣了一下,“是吗?”
小陈拍拍江彦的肩膀,说:“未来很长,你会找到合适你的工作,祝福你。”
江彦颔首道谢。
终于逃离这宽敞却几度让他窒息的办公室。
江彦暂时过上一段接近理想的日子。
刚开始工作时,江彦拟订的人生规划是工作到父母百年就退休,把钱花光后自杀。工作一段时间后,计划改变,江彦觉得工作到三十岁最多了。再后来,江彦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责任?孝顺?江彦都快挂了,还在乎那些?即使想在乎,也有心无力。
但不管在哪个版本的人生规划,计划死亡前都有一段值得向往的日子,就是不用工作整天待在家,不用被闹钟吵醒,不用见人,不用讲话,不用回消息。
先前攒的工资没怎么花,江彦算一算,每天睡到天黑起床,只吃一餐,白饭上撒盐,撑个一两年应该没什么问题。
纵使要面对江母的冷言冷语,那也比去外面工作好捱得多。
果然人就是贱,在经历过更恶劣的处境后,会觉得以前接受不了的,慢慢也能忍下来。
只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日子越过越糟。
如果江彦知道他初中高中大学每天都在巨大课业压力下苟延残喘,拚了命地念书,次次用尽全力搏个名列前茅,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可能还不如从前班上最后一名的同学。
到底图的什么?
经年累月的努力全白费了,像笑话一场。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认真刻苦,何必天天熬到两三点才睡,好像多练一道题就能离贫穷更远一步;何必斤斤计较那一两分,觉得多错一道题比身上掉一块肉还痛;何必为成绩单上几个数字哭到眼睛肿得睁不开,即使得了第一,还是担心下次能不能维持第一而日日忧心,直到下一次考试,成绩公布,重新担心,再到下一次考试,如此往复。
江彦想起曾经有一次周考划错卡,江彦痛心疾首,痛到最后没什么感觉,左手木木地拿起桌上红笔,握紧笔杆将笔尖抵住右手手腕,用力向下刺破皮肤,狠心往内一划,鲜血直从手腕撕到手肘。
是很疼,但没比成绩少了八分来得疼。
江彦问自己,“疼吗?”
“下次还敢划错卡吗?”
江彦闭上眼,忍痛再在右手小臂划下一道口子。
“叫你粗心,叫你划错卡,你活该。”
直到细瘦的手上布满细细长长的血痕,江彦才放下红笔。
伤口绽裂,隐隐发麻,江彦惨然一笑,果然身体痛了,心里的痛才能少一点点。
下课铃响时江彦被老师点名去办公室,原来江彦类似自残的行为被台上老师看到了,老师忧心忡忡问,“你这样多久了?”
江彦不想被叫家长,撑起笑脸说,“我没事。”
“这不是小事。”老师语气严肃。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江彦只想赶快结束,起身鞠躬就想走。
老师按住江彦的肩膀,把他按回椅子里,给他建设很久的心理疏导,叫他压力别那么大,说这只是一次小考试,别那么在意成绩。
最终在江彦的恳求下,老师没有通知江彦的家长,只说如果有下次,一定会跟家长沟通。
现在想起来,江彦只觉得可笑,如果那时考满分现在也是没工作,还不如快快乐乐考零分呢,至少有几年是高兴的。
可能江彦不配快乐吧。
应该爱他的父母不爱他。
就连最可能喜欢他的纪仕瑛,在他最好看最风光成绩最好的那三年,都没喜欢上他,更不要说现在没工作落魄潦倒的他了。
江彦闭上眼,拢起被子,试着催眠自己。
睡着了,就不会感觉到饿,就不用感觉活着。
江彦手机备忘录有一个标题是“梦想是跟纪仕瑛在一起”,内容纪录江彦做过所有关于纪仕瑛的梦。
每当江彦梦到纪仕瑛,且醒来还记得梦里发生什么的时候,是极少数江彦觉得活着是恩赐的时候。
一睁眼,江彦必会抓起手机点进那个置顶的备忘录,记下日期跟所有梦境里的细节,事关纪仕瑛,任何江彦努力在梦里记得的都巨细靡遗地记录下来。
在十九岁那年,江彦做了人生中第一次春梦。
跟纪仕瑛的春梦。
梦里纪仕瑛在楼梯的最上面,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