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老是盯着我让我复习英语,“大学一毕业就争取考出去”,我妈说来说去就这么一句,仿佛这就是我们生活的主题。
她特别羡慕那种靠着自己的分数考“托福”和拿到奖学金出国的人,那是她衡量一个年轻人是否“成功”的唯一标准,但我和我姐两个人似乎都不是母亲希望的那种人。莫雅长得比我更好看,所以恋爱谈得比我更疯狂。她爱打扮,衣服总是一天三换,她的衣柜比我大一倍,可还是放不下她那一套套碰不得、动不得、折不得的宝贝衣服。她穿什么都好看,她实在不必买那么多套衣服。莫雅实在是很让母亲失望,她是个购物狂,也是一个空心人。
这样,我就成了我妈心中唯一的指望了。我一直在听电台的歌曲排行榜,那些乱七八糟的歌真让我失望。喝多了水,老是想上厕所。电话总是不响,但有时又担心它在不该响的时候突然响起来,如果是我妈接的电话,事情也许就要暴露。这几天我心神不定,显得太不正常了,我母亲以为我是期末考试成绩不理想,才这样愁眉苦脸的。
这几天我在家无论干什么都感到有一双愁苦的灰色眼睛在暗中注视着我,她穿过我的身体看到我遥远的未来,一个美妙的、肥皂泡般的出国梦——问题是这是她的梦而不是我的,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一心只想老普。
下午家里没人的时候我便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给老普打电话,老普很少在办公室里呆着,他是一家报纸娱乐版的记者,整天东游西逛的,那是他的工作。他的性格决定了他是那种以工作为乐的男人,在他眼里生活的过程是最重要的,目标并不重要。他的一举一动都有那种不经意:的洒脱劲儿,自然,真切,又很纯真。这似乎和他的年龄和阅历有点不相符,结过婚的男人以前我想象心态一定很老。我给他打电话或者呼他。然后我盘腿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等他的回音。这是一段让人心慌意乱的时间不知干点什么才好。楼上邻居在放,各种奇怪的声音不时响海,楼板被震得发颤,一些看不见的细小的灰尘颗粒从天花板的缝隙里扑簌簌地掉下来。我盘腿坐在大床中央,因为电话铃会随时想起,我怕我去了厨房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电话铃响起时我穿过无数障碍奔过来,我怕我会来不及。
老普回的电话速度有时很快,这边呼机打过去,刚放下电话,电话立刻就像着了火似的响起来了。
但有时老普又会变得很懒,呼死他也不回电话,不知他是怎么搞的。乱七八糟一件事他都会跟着瞎起劲儿,他烦人的地方和可爱的地方都在这儿。
有一天我等老普回呼机,等着等着我妈回来了。我妈一回来屋里的空气就不一样了,空气仿佛像压缩饼干那样被压缩了,紧得厉害。我妈和我相互不对付,她看我不顺眼,我看她也别扭,因为我老觉得她额头上写着大大的“出国”两个宇,这两个字烙在我心上,我害怕看见她的脸。在家里我总是装得特别老实,除了看看书、复习复习功课,别的事我都藏而不露。
“出什么事了?”母亲说。
“没什么。”我说。
“有什么你就说。”她说。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又说。
我和她说话就这样,干巴巴的没一点水分。
“英文念得怎么样啦?”我妈又说。
“就那样。”
“你别一副满不在乎的劲头,是你要出国又不是我要出国,前途可是你自己的。”
我也想说是你要出国又不是我要出国,可我不敢。
“是她想出国而不是我!”
我在电话里冲着老普嚷嚷:
“我才无所谓呢!”
只有他能安慰我,老普的声音听上去永远那样平和、可亲。
“你妈妈也是为你好,”老普说,“当初我上大学那会儿我妈妈也总说让我出国,结果呢——我老婆倒是出去了,我还呆在原地没挪窝。”
“老普,那你为什么不出去?”
“我一个搞新闻的我出去能干什么呢,我老婆她……”
我听着听着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了——门外有人。隔着房门我看见母亲暗灰色的眼睛和一直延伸进来可以抵达我房间任意一个角落的灵敏度极高的耳朵。母亲刚才已经出门了,此刻怎么可能站在我门外?我想我是在疑神疑鬼。自从踉老普谈恋爱,我就给自己添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心病,变得特别多疑,觉得别人看着我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
但我还是不放心,我是在说着说着话的时候忽然有种异样感觉的,我的嘴张到一半,忽然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