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他说话的样子是在极力摆阔,他支起一腿来把胳膊肘敢在膝盖上撑着,说着牛皮烘烘的大话。有一根胡须从腮边呲了出来,他不时地用舌头顶起来用手去摸,他看上去忽然变得嘴脸歪斜。到此为止,我已对张氢彻底地恶心起来,一想起这样一个男人居然是自己初恋的男友,那种感觉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得清的。我看到他放在桌面上的手,青筋像浮雕一样浮在手背的表面,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头痛极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从餐馆回家的。张氢口口声声说要找老普谈判,非要问我要老普呼机和电话号码不可。我不肯给他,他就硬要。两人大概在餐馆里拉拉扯扯了好一阵子,最后他硬是拿走我的名片夹把里面的名片撒了一地。
我蹲在地上一面捡一面哭。
张氢把我带到一幢高层建筑的某一层,我不知他从哪搞来一套房子的钥匙,事后他告诉我那是他一个哥们儿的家。那天我一路都哭个不停,把他哭得很烦。我说我想回家,他说到现在就由不得我了。他站在门口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铁门的时候,铁门发串哗啦哗啦特别凄凉的声音。当时我特别单纯地以为我和他都有了新恋人了,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真傻到家了。
我在后半夜被送回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那个地方也痛得厉害。
我用淋浴器对着那地方猛冲,怎么冲也冲不干净。凉滑的液体流了出来,浑身上下怎么洗都是粘的。
水流,水流、水流……
电话铃响个不停。“这么晚了你到哪儿去了?”
老普在电话里没好气地说。
那个暑假像场噩梦似地终于过去了,经历过那种疯疯癫癫的爱情洗劫之后,我反而平静了许多,渴望过那种每天上课、下课、上图书馆,或者和同屋女孩闲聊天的散淡日子,谈恋爱似乎成为一种负担、一块心病、一个粘上就甩不掉没完没了的大麻烦。
开学后,林隐与我们大家的关系似乎更疏远了,有人说她在郊区租了房子,也有人说她每天和不同的男人睡觉,关于她的传闻很多,她有时一个人很晚从外面回来,坐在蚊帐里发出唏嘘的声音。
宿舍里没人敢碰她的东西,都说她脏。张氢现在虽然已经有了两个女朋友:小朵和第晴(那个有钱的女人),但他仍不肯放过我。有时他血红着眼睛说我毁了他一生,这种时候我就会以为他是真爱我。他经常在我面前痛骂老普,说他根本不爱我,说他是在玩弃我。“像他这种有老婆的男人是最自私的了”,张氢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他要是真爱你他肯为你离婚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我对这件事情没把握。
有一段时间,老普的工作忙起来,报社派他到南方去做一项调查,老普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在他那儿睡的,一夜没回宿舍。这并非我的本意,我怕同屋的女孩们把我看成“林隐第二”——那种放荡的女人,我自认为我跟她是不一样的。
老普似乎知道了我在学校里还另有一个男朋友(他们也许已经见过面谈过什么了,谈话的内容我无从想象),老普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他对我好像比以前冷淡些了,那天他带我去参加他们一帮哥们儿的聚会,往常他总是跟这个那个介绍说我是他女朋友,而这回他们哥几个显得特别亲热,我就跟不存在的空气似地被晾在一边,老普故意不跟我说话,他脖子像安了轴似,地扭来扭去的,俏皮话一说一大摞,逗得全皋人前仰后合。
这天的饭局很早就散了,他们中的一些人还准备到酒吧去坐坐,老普跟他们说他明天要到外地出差,得早点儿回去收拾收拾。
“对对,”他们异口同声地瞎起哄说,“你俩也得早点儿休息。”
者普在众人的告别声中带我钻进了出租车。司机问我们上哪儿,我以为老普会说上我们学校,可他说出的方向却正好相反。
老普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贴紧我问:
“怎么啦,生我气啦?”
“送我回学校。”
我两眼平视前方,身子坐得很直,故意不看老普。
“先到儿坐会儿,完了我送你回去。”
他把我的一只手攥在手里,用力捏着。我听到我的骨节在他的手心里嘎嘎作响的声音。我还是不理他,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这时他猛地将我搂过来一只手从我毛衣的“V”字领里地插进去,摸到一只微热的、突突跳动着的乳。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他说,“不过我没办法,我不想让这帮人看出什么来。”
“他们都认识你老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