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他嘴角漾起的一圈圈的如同涟漪般的皱纹,他的下巴颏本来长得很长很好看,但此刻却像木楔子一样那么硬撅撅的戳着。从我的角度看上去,正好是一个仰角,有两根未剃净的胡须像钢丝那么直直地挺着,看上去刺眼极了。
我记得他以前没什么胡子的,现在怎么成了一个胡子拉碴的人?时向这东西真是怪得要命,时间还会做出许许多多怪事,只是当时我们俩在郎辆清早的公共汽车上还没有意识到若干年后将要发生的一切,当时只想远远地躲开,躲得越远越好。
“你在听耳机,”他明知故问道,“是不是在听英语?”“不是。在听音乐。”我随口撒了个谎骗他。“得了,我都听见你耳机里的声音了。”“讨庆,你别碰我。”
当他伸手要摘我耳机的时候,我们俩在售票员的目光注视下拉拉扯扯了一番。他的手碰到我的手,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没有遇到老普我会不会跟眼前这个男人分手呢?
他的手很快缩回去,再也不敢碰我。
后来我们又聊了一些学习上的事,把期末考试一起咒骂了一番。这算是一个共同的话题,学生全都憎恨考试,好学生也不例外。张氢的功课在我们年级算是数一数二的,但他一谈起考试来也说“头都大了”。当我问他“你那位现在还好吗”的时候,他反问我“你说的是哪一位呀?”我们相视一笑,有了一点默契。
气氛刚有一点好转车就到站了。没等我们下车有一群人挤上来把我和张氢挤在车里出不来。张氢奋力地用身子挡住拥堵上来的人群,给我让出一条路,在那一刻我感棠到一种情分,毕竟曾经在一起过啊。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伸直后背望着远方的某一个地方问我。
“凑和。”
我掂了掂背上背的包大步朝前走着说。
白天上完课,晚上我又忍不住跑回老普家,往深圳他住的那家饭店打电话,可是他住的那间503房间一直没人接。我吩咐服务台值班的给他留言,让他一回来就回电适。刚一放下电话,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我以为是老普。没想到却是张氢。
“你怎么知道这儿的电话的?”
我感到挺奇怪的,就问他。
“我是谁呀?什么事能难住我?”
他语气里显出几分得意。
他说“莫铬,你现在一个人是吗?”
“怎么啦?”
“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怎么啦,你那个有钱女人把你甩了?”
“你说话怎么都么难听呀?”
“是嘛,想听好听的没有,你把电话放了吧,我正等人电话呢。”
“莫铭,我想告诉你,我和第晴……我跟她……分手了。”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大概不合适吧。”
“是嘛,那你说你跟谁合适呀?”
我显得有点儿没心没肺,这大概让他很伤心。
张氢想说的话没有说,就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我一个人坐在床边上发了会儿呆。
“我跟他还会有什么吗?”
这个念头来了就赶不走,它像一只苍蝇飞到西又飞到东,总在我眼前晃悠,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这样。我想问问我自个儿,我听到肚子里嗡嗡做响的回声,我知道问了也白同,那不是“思想”而是饥肠辘辘,我饿得厉害晚上又没吃什么东西,但我不敢走开,生怕稍一走开电话就会来。
我盘腿坐在床上盯着床头柜上那部电话,盯着盯我发现这电话变成了一部奇怪的机器,我疑心这东西和我的关系,我干嘛要坐在这儿等它响呢?我看看那只钕在椅子上鼓鼓囊囊的书包,那里面的专业书巳经滋出来一角,好像长嘴长牙似的在叫着我的名字。我故意别过头去不理。
我心烦意乱地打开电视机,一个假模假式的女髙音正把嘴张得尽量的大(我想起我们班五四联欢会上的一个谜语:世界上最大的嘴——打一成语),现在我忽然想出答案来了:
气春山河。
那抽筋似的女高音控着假声把声波在空气中一抖一抖的,几乎没有尽头地把声音拔升上去,上了冰山还要上雪山,上了雪山还要上天,像这样一级一级顺着天梯用